我腿脚不便，只在卧房外的廊下等她，昌荣脚步很急，也不管韩集还在，直接跪在我的面前，不止韩集吓了一跳，我也吓了一跳。

　　“韩集，下去吧。”

　　我与昌荣静默了许久，还是她先说道：“我求你放了玉清，只要你放了她，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应该知道，我不会放过他的。”

　　昌荣脸色十分不好，皱着眉头解释道：“玉清是想帮我，云欢在晋州屡立军功，他只是想打压云欢，让他的功劳小一点。”

　　云欢，还敢提云欢。“打压？让云欢被困大漠，在阙却格大军围困下苦守五六日不救，这是打压吗？。”

　　昌荣有些哽咽：“大姐，我知道云欢在你心里的分量，我只求你饶了玉清一命，只要他活着，我和他再也不会回长安，我不会在于你争。”

　　她会为了颜玉清放弃夺嫡这倒是让我好一阵惊讶。我狠下心思：“你不应该来求我，该去求父皇才是。”

　　昌荣哭笑出来：“父皇？他只管他的皇位，他的江山，怎么会管我们，谁人不知，父皇早已成了你手里的傀儡，朝堂官员有几个不是你的人。”

　　“那你也不该来求我，我没兵权。”

　　昌荣打断我：“我知道你可以救得，只要你一封信，闵书和陈庆英一定会去救得。”

　　“你糊涂了吗？”我也动了肝火，和她一样放大了声音：“如罕是有多厉害你知道？闵书和陈庆英谁是他的对手？颜玉清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就不是了吗？”

　　昌荣跪挪过来拉住我的手哭道：“那你给我兵马我去救，即便是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她哭成这副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本已经被颜顾一封信搅得有些松动的想法更加动摇。“值得吗？”

　　昌荣反问我：“如果被困的是大姐夫，大姐觉得值得吗？”

　　值得，若被困的真的是云欢，不管死多少人我都会去救，即便用自己的命去换也值得。

　　昌荣满脸都是泪痕：“大姐，你能帮德庆，能帮温娴，我求你也帮帮我，失去爱人有多痛你比我更清楚，难道你希望我和你一样日日夜夜痛彻心扉吗？”

　　“失去挚爱的人，堪比穿心之苦，既然你也知道，为何还要让颜玉清害云欢？”

　　昌荣哭得不行，一直在说对不起，被她一哭一求，我心乱如麻，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拉开她的手，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拖着一双腿慢慢进屋。

　　救，云欢的仇没有报；不救，对我有什么好处？我想为云欢疯狂一次，即便是得罪颜顾，得罪昌荣，触怒明帝，尽失人心。可是，我终究做不到，天色已黑，夜色浓烈，我开门出去，昌荣还在那个地方跪着，一见我出来就一直看着我，那双眼睛似乎要把我的懦弱都看透。我失魂落魄把手里的信给她：“去吧。”

　　昌荣连忙接过信，费力站起来，一瘸一拐的站起来就跑，她走了许久，楚昭临慢慢悠悠晃到我的身边：“这样放过颜玉清，你甘心吗？”

　　“甘心又如何？不甘心又如何？即便颜玉清死了，云欢也回不来的，不管我多么愤怒，多想杀了他，我也做不到痛下杀手。”

　　“舒华，你活得太累了。”

　　“我已经习惯了。”

　　昌荣带着自己所有的人擅自前往边关，惹得明帝震怒，却没有让人去追她回来。梁文墨问我：“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昌荣公主的安全，或者是你的安全。”

　　“有什么担心的，我给了她五千兵马，足够她救出颜玉清了。”

　　“你终究没有狠下心。”

　　“文墨，你知道我在公报私仇，为何不阻止我？”

　　梁文墨扯了扯嘴角：“与其让你折磨自己，不如让你去折磨别人，总归你下不了死手，只是让他们吃些苦头罢了。”

　　我心里一暖，眼睛有些酸涩：“知我者，文墨也。”

　　梁文墨把一卷案宗递过来：“军情被烧案。”

　　我没看，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是汝阳吧？”

　　“她买通了在成云殿当值的小内侍，估计是想给你和昌荣公主添乱吧。”

　　“的确给我添了不少麻烦，若不是楚昭临的消息，要么提前收网，要么鱼死网破。”

　　“要动她吗？加上纵火国库一罪，她逃不了了。”

　　我把案宗收好：“先放着吧，现在晋州危急，还不是内斗的时候。”

　　梁文墨没多说，给我递了一杯热茶：“还有两天，云欢的三月丧期结束。”

　　我手指一顿，是啊，还有两天，云欢出事就三个月了，可昆仑山半点消息都没有。夜里，我又梦见了云欢，他穿着我给他做的那身衣裳朝我招手：“小千，等我回来。”

　　“公主，公主。”

　　我迷迷糊糊醒过来就看到王嬷嬷，“王嬷嬷，有事吗？”

　　“晋州传来消息了。”

　　我立马坐起来，外面还很黑，也不知道是什么消息这么着急，韩集把布条给我：“陈庆英将军送来的。”

　　我打开一看，心中一惊：“匈奴退兵。”

　　匈奴退兵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长安，陈庆英没说匈奴为什么退兵，我只好等梁文墨来告诉，他一下朝就过来了：“说是匈奴王庭被袭，匈奴可敦传令让大军回救，也不知是哪来的高人，竟然能去袭击匈奴的王庭。”

　　我也想不通，正巧是楚昭临来了，我还没问他就说了：“袭击王庭的事与楚国无关，你也不要往我身上猜了。”

　　梁文墨倒是豁达：“管他是谁，反正现在匈奴退兵了，晋州收复在即，你得好好想想颜玉清和昌荣公主回来后的事情了，颜玉清丢了晋州，皇上可不会轻饶他。”

　　楚昭临摆摆手：“这个不急，最急的是我的事。”他拉住我的手：“舒华可想好了？与我去楚国，倾此一生护你周全。”

　　梁文墨一言不发的溜达着走远，我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紧紧地握住，“楚昭临，我不会和你去，我要等云欢回来。”

　　他的手加了力气，捏的我骨头差点碎了，却终是松开手，对我挤出笑意：“楚国皇后之位，楚昭临爱妻之名，我为你留着，你什么时候愿意要了，就告诉我。”

　　他这般执着，若说我没有心动是不可能的，辜负他的一片痴情让我很愧疚：“你不必如此的。”

　　楚昭临抬手来蹭我的脸，俯身过来抱住我，“我爱你，就如你爱云欢，飞蛾扑火一样执着，都是自愿的。”他松开我，笑容明朗：“我明天就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希望你能想我。”

　　“谢谢你在我最痛苦的时候陪我。”

　　楚昭临笑意苦涩，眼中依旧是宠溺：“都说在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对她好，容易赢得一颗芳心，看来这话信不得。”

　　他说的委屈，我三个月来第一次笑了，却也红了眼睛，楚昭临给我擦泪，心疼的说道：“若是哪天你累了，倦了，就来找我，不要苦了自己，不管云欢还会不会回来，都对自己好一点。”

　　听梁文墨说，因着我不同意，楚昭临没有再提联姻一事，明帝也没有追问，反倒是汝阳很不甘心的问了几句，被唐荃几人挖苦了一番，失了好大的脸面，楚昭临推辞了明帝的饯行酒，很低调的折回楚国。

　　我喝了药扎了针，自己试着走了两步，“不是很疼了，应该快好了。”

　　秦章道：“骨寒是顽疾，根治太难，马上就是雨水天了，更加不会好受，公主要小心才行。”

　　“嗯，多谢秦太医了。”

　　喝了药，我站在廊下，瞒着满园的春色说道：“嬷嬷，四月了。”王嬷嬷笑道：“是啊，天气暖和了，公主也能少吃些苦头了。”

　　我笑了笑：“嬷嬷放心就是，只是腿疼，没什么难熬的。”

　　王嬷嬷刚扶我坐下，韩集就跑进来说道：“公主，昌荣公主和颜玉清回来了。”

　　颜玉清失了晋州，明帝不会轻饶，但我已经和陆玄机和刘宇打过招呼，早朝之上，汝阳死咬着颜玉清丢失晋州一罪不放，昌荣势单力薄没有办法，是陆玄机劝服了明帝，明帝不知道陆玄机是我的人，对他还是很信任的，为此免了颜玉清的死罪，让他在牢中受了几天苦，流放边关，戴罪立功。

　　闵书来的时候，我正要出门，他该是不打算进来，却没想到会与我撞见，为此神情尴尬，“公主。”

　　知道了他的心思，又被他雪中送炭了几次，我也有些拘束了：“闵将军有事吗？”

　　闵书递过来一只罐子：“公主的药酒应该要用完了，我送些过来。”

　　韩集很有眼色的立马接过来：“谢谢闵将军。”

　　“今日是颜玉清上路的日子，闵将军要与我一起去送送吗？”

　　闵书看我没有在开玩笑，点头应道：“好。”

　　被闵书一耽误，我迟了一会儿，颜玉清他们竟然还没走，就等在城门口，我腿脚还不是很方便，慢腾腾的从马车上下来走过去，颜玉清和昌荣脱去了绫罗绸缎，只是一身布衣，行装简单，没有一个仆从，当真一副流放模样。

　　一见我，颜玉清就跪下来：“对不起。”

　　我多想打他一巴掌，终是忍住了，只能一声长叹：“起来吧。”

　　昌荣很了解我，把他扶起来，对我说道：“我知道你会来，所以在等你。”

　　我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总之很乱，“昌荣没吃过苦头，她既然要与你去边关，就好好照顾她。”

　　颜玉清冲我一抱拳：“大姐放心就是。”

　　昌荣犹豫了许久才握住我的手，却也不看我，垂着头说道：“德庆走了，温娴走了，我也走了，我们都害过你，你愿意帮我，我很感激，谢谢你，姐姐。”

　　她一声姐姐把我的心都搅乱了，我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照顾好自己就行。”

　　昌荣看出了我的窘迫，过来抱住我，小声说道：“其实楚昭临很不错，闵书也可以的。”说完她就放开了我，扬起嘴角笑了笑：“保重。”

　　颜玉清又和闵书说了几句，才扶了昌荣上马，牵着马离开，明帝没有派人押送，而是让他们自己去边关，也算是给昌荣留了颜面，等他们走远已经看不见了，我才回身，看着坚固古老的长安城，心中感慨万千。

　　快马疾驰而来，在我面前立马停下，“公主，廷尉大人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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