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留步——”御书房外的公公唤住了玄玉,“皇上正在里头处理事务,六殿下且等等。”
玄玉往御书房的方向看了看,正要跟着公公往旁边的厅室里去,就听到了灵雪悲天喊地的叫唤。
“怎么回事?”
“奴才不知,殿下稍后亲自去问皇上罢。”公公玄玉带到了厅室里,便退了下去。
“皇上,臣妾若真是主谋,怎会一早就来请求皇上搜查自己的宫殿?如此自掘坟墓的事试问哪个主谋会这般做?这定然是有人加害臣妾!请皇上明察啊——”灵雪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行了,”玄天成揉了揉额角,“都带到大理寺关着,容后再审。”
一夜未睡,此时又听到灵雪的叫唤让玄天成的脑袋隐隐生疼。
“皇上——皇上您一定要明察啊——”
灵雪的声音渐渐远去,御书房里安静了下来。
白公公不知何时去热了壶上好的碧螺春,那阵阵幽香飘散开来,玄天成才回过神来。
“朕该怎么做呢?”
突然听到玄天成问这个,白公公眉头轻抖了抖。
几下思索,才微微说道:“皇上的心,是偏向了谁呢?”
心里像是被人拧了一把,玄天成痛苦的撑住了头。
他的心,他的心已经随着他的明鲤去了。
可如今,他该舍弃掉她吗?
“皇上,六殿下在外求见。”外头的公公进来传报。
玄天成按了按额角:“让他进来罢。”
“夫人,这便是这次我们柳家绸缎庄为贵府设计的婚宴服饰。”柳家绸缎庄最大的会客室里,阿福将一叠图纸摊开来给尤夫人观看。
“哎呀,这样式倒是不曾见过。”尤夫人一张张翻看起来。
“自然,既然是贵府要求的,柳家绸缎庄必将竭尽所能。”阿福恭敬的说道。
阿福这几日对尤府展开了调查,怪不得庄子里的那几个老师傅会对尤府此次婚宴的服饰这般头疼,原来这尤夫人可是这京城里小有名气的难对付。
无论是什么买卖,她都要跟人挑刺,数落一番,不到最后都谈不拢买卖的。
更何况这次是她唯一的儿子娶媳妇,这可更是不得了。
听说这回她没到大绸缎庄去,也是因为京城里的大绸缎庄子都对她不怎么待见,她在那边受了气,这会儿屈尊来她们这小庄子,想必心里也是膈应的。
不过刚巧前些日子柳家绸缎庄出了回风头,竟将钟灵毓秀都压下一头去,阿福想来眼前这位尤夫人定然也是看在这件事上,才来她们庄子试试的。
尤夫人斜眼瞥了阿福一眼,手里的图纸又翻了几张:“只是这设计虽然是不错,但都是画在纸上的物件,万一到时候做出来的东西不一样,岂不误事?”
“掌柜。”阿福轻唤了一声旁边侍立的范掌柜。
范掌柜立即意会,转身便让在旁侍立的女伙计去将样衣搬来。
这事她一早就料到了,对于这般热衷挑事的主,阿福也备上了几手。
“这便是样衣,”阿福站起身来,在伙计将样衣搬上来后,示意尤夫人上前观看,“这一套便是婚宴上老爷和夫人的服饰,自古来喜堂上的重点都是新郎官和新娘子,但殊不知,身为新郎官的生身父母才是最应该值得注目的,老爷夫人含辛茹苦的将公子养育成人,功劳可是比天还大,所以这套服饰更注重了老爷夫人在这个家的地位,让人一眼看去便知道这个家最应该敬重的人是老爷夫人才是。”
范掌柜在一旁站着,面上挂着始终如一的笑。听着阿福面不改色的将奉承的话说得风生水起,他已然是完全认同了阿福对柳家绸缎庄的整改。
虽然,整改才刚刚开始。
“嗯,这料子还行,”尤夫人脸上是现了得意之色,但眼睛还是骨碌碌的在衣裳上转着,试图挑出些毛病,“就是这配饰嘛,这么花哨可从来都没有见过。”
阿福留心着尤夫人的面色,此时见她准备拿这衣襟上缀的金色闪珠来说事,但手又在那些珠子上流连,自然是清楚这挑刺其实是喜欢。
“这配饰是用的外来宝珠,虽说并非价值连城,但也彰显尊贵,外国的皇室也在用这种宝珠,据说是象征了长寿幸福,虽然京城里从未见过拿这宝珠这么个用法,但我觉得将这细碎的金色宝珠缀在衣襟上,再配上这裙摆上大片的金线纹饰,彰显的富贵荣华之气非常的贴合尤夫人,”阿福说着夸奖的话,脸上一派真诚,让人不由得就相信了她的真诚,“如若夫人不喜欢,我们便让人立即改过来。”
“不必了,不过几颗小珠子,由它去罢。”尤夫人摆摆手,又转到了样衣的后头。
“这老爷的衣裳怎这般的素?”尤夫人转悠到了男式样衣这边,眉头登时便皱了起来,声音也尖细了起来。
阿福眼睛一眨。
这尤夫人变脸的速度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夫人想想,老爷虽说并非在朝为官,可在京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时下京城里男式样衣正兴盛的样式是什么?是各种彰显身份的配玉,衣裳上也清一色的都是元宝寿字如意之类的富贵之气,但夫人想想,这随处可见的东西就不稀罕了,”阿福边说便走到了男式样衣的一侧,将下摆撩起示意尤夫人看,“夫人请看,这布料是什么做的?”
尤夫人凑近看了一眼,随即便不敢相信的伸过手来将那男式样衣下摆拉到了手里:“这——这莫不是天蚕丝?”
“非也,”阿福笑着摇头,“依照尤夫人给出的预算,天蚕丝咱们庄子还没法负担。”
这话一出,尤夫人的脸色就变了变,然而手上布料的质感和看上去的光泽,都和她见过的天蚕丝并无二致啊。
也正是因为听到她给出的预算里能置办到这足以跟天蚕丝以假乱真的婚宴服饰,尤夫人才忍住了往日里并不会特意忍耐的怒火。
“这是一种我们绸缎庄新进的布料,和天蚕丝很是相像,但又不是天蚕丝,”“方才说到如今京城里华服横行,如若尤老爷能以一身素净却又不失一家之主威严的婚宴服出现在府上的宴席上,让来参加的宾客们瞧见了,只会道老爷一身正气,而这一身素净的衣裳,少不得一些势利眼的来客会奚落,但这衣裳的料子仔细一看以为是天蚕丝,自然也不会小看了老爷去,如此不正是能引得众人对老爷的争相赞美吗?”
“老爷这一身这般素净,我这一身这般华丽,不就被人拆穿了吗?”尤夫人手里攥在那布料不忍放手,问话的语气却已经软和了不少。
“夫人,”阿福笑道,“这便是更得人心的设计了,您想,旁人看来,老爷一身素净,却让夫人在这一天穿着华贵,不输那些大豪族的夫人半个头,这能说明什么?这分明是向世人表明老爷对夫人的爱惜之情,也会让新娘子那边的人放心不少,毕竟,他们从夫人的身上,便能看到自家女儿往后的日子,您说,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么?”
“这可真是妙极了——”尤夫人回身看着女式样衣,这回已经全然没有挑刺的模样,满眼都是满意的欢喜。
很快,尤夫人便带着下人满意的走出了会客室。
“杨姑娘,这件事请轻务必亲自替我好好的办妥!”临走时候,尤夫人拉着阿福的手郑重的交代道。
“自当鞠躬尽瘁。”
尤夫人满意的点点头,示意身边的下人将定金的银钱交给了范掌柜。
“有劳杨姑娘了。”尤夫人带着人便走出了柳家绸缎庄。
待人都走了后,范掌柜才拿衣袖擦了擦额角。
“阿福,好本事!”范掌柜这下可是又开了一回眼界。
“掌柜过奖了,”阿福笑着摆手道,“只不过是抓住了对方在意的东西而已,也正是因为这样有效,咱们才需要改革。”
“阿福方才那般说话,老夫还真是提着心在听。”范掌柜这下才敢将自己方才的紧张说出来。
阿福笑着看了范掌柜一眼:“是说我那么直白的说那不是天蚕丝,还让尤夫人撑足面子这个?”
范掌柜点头:“这一般人听了都会大发雷霆罢,本来这布料就不是天蚕丝……”
“这尤夫人的性子呢,我打听了一下,恰好呢,这位夫人就喜欢贪图小便宜,天蚕丝的稀有她怎能不知道,可她也清楚尤府是消费不起天蚕丝这等名贵的布料,再者,这一般人,几个有本事分辨这天蚕丝和咱们这批料子的区别?退一步讲,就算是被人看出来不是天蚕丝也无妨,毕竟人精似的尤夫人可不会承认那就是天蚕丝做的啊?”
“再者,她给出的预算到底值多少,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阿福笑着朝不远处正探头探脑的几个人影看去。
范掌柜边听边点头,心中的激动已经无以言表:“阿福尽管放手去做,老夫一定支持!”
“那么,”阿福笑道,“接下来便要大刀霍斧的整理整理这庄子了。”
“尤府的单子拿下了,”阿福走到了那几个裁缝师傅面前,笑着说道,“凭本事。”
几个裁缝师傅都没有做声,阿福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不同的反应。
有认可,有惊诧,有怀疑,有不甘,还有一脸算计不成又生一计的面目。
“不知道钱师傅有什么想说的?”阿福看着这个一脸贼眉鼠眼在一旁眼珠子悄悄转着的钱裁缝,问道。
“谁知道你是用了什么花言巧语蒙混过关——”钱师傅憋了一会儿词才叫嚣了一声。
“就算我用的是花言巧语,我也将这单子拿下了,”阿福上前一步,眼睛里的笑意褪去,一字一句的淡淡说道,“试问,钱师傅可能做到?”
“我、我……你——”
钱裁缝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一位裁缝老师傅打断了话:“杨姑娘确实是证明了自己的本事,我等认可杨姑娘。”
阿福往几位裁缝看去:“诸位师傅,不管你们心下怎么想,但有一点我想让诸位都记在心里,诸位和我既然站在这里,站在柳家绸缎庄的地盘上,就要为柳家绸缎庄的生存发展贡献自己的所长,至少在替柳家绸缎庄做事这点上,希望诸位能与我同心同力,一致让这家老字号一直开下去——”
“说得好——”
久违的声音响起,让阿福恍然之间愣了神。
“陵爷——”范掌柜率先反应了过来,“您怎么回来了?”
“事情办完了,就该回来了啊。”柳陵风勾唇一笑,道。
阿福有些懵然,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看范掌柜的神色,他事先也不知道柳陵风要回来。
阿福这才正要大展身手呢,就突然像是被人捏住了要害,进退不得。
难不成,她想要做的改革行不通了?
“师傅们且都下去忙活罢,”柳陵风将师傅们都打发走,才对阿福说道,“走罢,上来陪我喝两杯。”
直到阿福走到了三楼,在柳陵风的书房里坐下,才稍微捋清楚了些思绪:“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怎么?怕我夺了你的权?”柳陵风憋了好一会儿了,这下看到阿福才清醒过来,忍不住再说道说道。
阿福一下被戳中了心事,有些不知如何反驳,然而脑中一念闪过,她登时就走到了柳陵风面前:“你还敢说这个,一声不吭就将这么重的一个担子甩到了我肩上,你还真有胆子!”
“你这做得不是很好么?”柳陵风笑意盈盈的说道。
“很好?你自然是很好,躲出去了将这一大家子甩这儿了,你可要给我和范掌柜涨工钱!”阿福说着便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不过这事还没收拾利索,有几个还在庄子里,我本想今日能办妥,可你却突然回来了,想必风声已经传到了他们耳朵里,这下恐怕有些麻烦。”
那几个还没有离开庄子的人都没这么简单,各自身后又另有主子,这下看到柳陵风回来,可不得更要扎下来给他们各自的主子监视庄子。
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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