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上京考试。
杨瑞福是考文科的吧?
她是红果果的理科生有木有?
古文是喜欢但也仅限有意思的历史故事有木有?
退一万步讲,她连这儿的字都没见过,拿个啥去考个与原主相当的水平出来?
对哦!她现在可是什么都不记得。
跟着阿实学习梳洗穿衣,渐渐有所适应,对杨瑞福这个身体,对阿实,以及对变成另一个人的事实。刚开始那股焦躁已经散去,现在她就活在当下。
末了秋实给她梳发髻,阿福噗哧一下就笑了出来:“阿实你现在有没有身为娘亲的感觉啊?”
“阿福你还是那般没脸没皮。”秋实像是司空见惯那般回应她。
阿福只管一脸幸福地咧嘴,收都收不住。
因为啊,此刻秋实给她梳头的感觉,像极了儿时她的母亲在给她梳头。
“叩叩叩”
“来了——”秋实刚给阿福梳好发髻便有人来敲门。
“小兄弟,在下李郎中。”门一开,带路的阿青就退了去,一位挎着医箱的和蔼老者立在门前。
秋实连忙行礼:“李郎中快请。”
于是阿福又得回床上好好躺着。
李郎中刚给阿福搭上脉,门外三三两两地就进来了一波人。
斜眼一看,不是沈公子那几人是谁。
因是李郎中正在看诊的缘故,彼此仅点头示意,略去礼数。
礼数?是的,这个地方礼数甚是要紧。
像她和秋实这样的平民百姓,见着他们这种一看就不普通的公子哥,必须妥妥地行礼,这是阿实提前给她提点的生存法则一。
“依老夫看来,小兄弟除去脑后发肿,额角皮外伤略重,其他已无大碍。这忘尽人事,疑是因剧烈碰撞致使颅中血脉淤滞,外加受惊过度而为。”李郎中把完脉象,又翻看了她的眼睑,按压检查了她脑壳周围,又询问了一些情况,才郑重地转头与阿实说道。
“那要如何医治才可恢复?”秋实忙追问。
阿福望着秋实脸上又升起的担忧神色,心里默默回她:已经换了魂儿,怕是不会恢复了……
抱歉阿实,她是不能告诉她实情的。
郎中的官方解释就是最好的解释。
“这种类似情形老夫几十年来也只见过几例,前期靠调养,后期听天命。许是数日,许是数年,自然而然恢复。又或许此生都无法记起前事。这位小兄弟事因滚落山崖而非病变,依老夫愚见并无大碍。待他脑后瘀肿消去,如颅内淤血也能尽消,假以时日或有望恢复。恕老夫技拙,如今只能开个调养方子尽绵薄之力。”
“类似情形?”邢少连厚重的声线响起。
李郎中捋了下胡须,点头:“此种病症老夫见过的每一例都不尽相同,有仅忘某一段时日的,有仅忘某一事件的,也有仅仅忘尽亲人和自己,但对周围事物都是记得的,故不能一概而论。”
邢少连若有所思,但也不再多问。
“李郎中,这边请。”
秋实引着李郎中到桌边写方子。邢少连一个眼神示意,阿青便跟了过去。
“按此方抓六帖,一日两帖,文火煮沸。药汤口服入腹,药渣敷脑后瘀肿处,约摸小半个时辰。额角三日内不碰水为好,药方里添加了淡化消除疤痕的药,但伤好后不能保证不会留疤,另再拿一盒跌打膏涂抹跌伤处即可。”
“多谢李郎中。”秋实接过药方子,正在袖中摸索银两,阿青上前一步抢先付了诊金:“有劳李郎中,请——”便带着郎中离开了。
“哎——”秋实张口就想喊住阿青。
“秋实兄弟,不必介怀。你家阿福受伤也有我等的过错,诊金就当赔礼谢罪,”沈念秋不知何时站在了秋实的背后,一手抽走药方子转递给他身旁的随从,眉眼弯弯地看着秋实,“药也交给我们抓罢。”
秋实惊得一下跳开来,后知后觉反应过大,轻咳一下掩了情绪,“那便多谢沈公子了。”
不待沈念秋应答就大步往床塌走去。
沈念秋没有错过她泛红的耳根,嘴角一弯,跟了过去。
郎中一移步阿福就目不斜视盯着帐顶瞧,都是不熟且地位高贵的人,偶尔还会有几道探究打量的目光向她看来,躺着就像浑身长刺啊,不装傻充愣更待何时。
待秋实向她走来,她还暗暗雀跃终于可以解围啦,谁知阿实一开口便是:“阿福快来拜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待她跪在地上给邢少连和沈念秋弯腰磕头的时候,内心几百匹威武雄壮的骏马奔腾而过——虽然是有恩没错,但为什么一定是要磕头……
“来日若有需,不违背道德,不伤人性命,定当全力以赴。”
阿福紧照着秋实说的意思复述一遍。
“不必多礼,举手之劳而已,少连,咱们该准备动身了。”青衣白袍长巾束发,面似白玉墨眉如剑,桃眼灼灼薄唇轻启,缓缓而入执箫而立。
好一个俊秀少年。
邢少连看向云安:“嗯,阿青,去准备,半个时辰后出发。”
语毕,抬步带头走出房门。
秋实扯了下阿福,她认命地低头老实跪好。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啊。
云安目有深意看了一眼阿福和秋实,未做停留跟着邢少连的步伐走了出去。
余光触及最后移动的双脚,着白底黑面长靴,稳稳地停在了秋实的正前方。阿福不用抬头都知道是沈念秋那风流公子哥,身份摆着,少说少错,干脆就吃点亏跪久点好了。
“阿实,你要去哪?”沈念秋问道。
秋实心里一颤,目光锁住眼前的木地板:“回公子,还未知。”
“如此,多加保重。”沈念秋垂扇轻点秋实的脑袋,转身便大步离去。
“阿实,我怎么觉着姓沈的像是知道咱们是女子?”阿福顺势在地面坐了起来。
“他们就要走了,与我们无碍。”秋实抚去心头上沈念秋刚刚那句阿实,轻拍了下她的脑瓜子,“什么姓沈的,你这说话的毛病怎么还是从前的德性啊。”
“走了好,动不动就要行礼,半点不自在。”喊公子?还是缓缓吧,她还喊不出口。
这么一打岔,她又想起一件事来:“阿实,救我的阿于呢?”
她可不会误会是刚刚的俊秀少年,那样风神俊朗的人物,她们这种身份的人哪里敢直呼其名,怕是再来几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今日倒是没见着,不过我已经跟他道过谢了,哎阿福你去哪——”
阿福狂追上刚离去的沈念秋:“沈、沈公子——”
有求于人真是没办法:“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阿于,救我的阿于在哪里?”
沈念秋听到阿于二字时神色微凝:“哦?你找他是要做什么?”
“我想当面向他道谢,谢谢他救了我——”阿福捕捉到了沈念秋的表情,“不可以吗?”
“对,不可以,”沈念秋大手一扬,执扇轻摇,招牌笑又继续厚实地挂上,“行了,小爷我日行一善,替你转告他罢。”
说完头也不回地招摇走了。
她竟心塞到无言以对……
“没办法了,有缘相见时,再好好谢过。”打定主意阿福便走了回来。
“你跑去找阿于了?”秋实问道。
“嗯,可没能如愿见着。”阿福回道。
“一定还会相遇的。”秋实目光坚定地给阿福以安慰。
“嗯哪。”她也回以一个灿烂的笑脸。
“阿福,咱们先回同庆吧。”秋实突然说道。
“怎么?不是要到京城考试呢吗?”阿福疑惑,这试就不考了?
“我想过了,你现在这样,得让杨叔杨婶知道。”秋实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秋实这么一提醒,阿福才想起她还有这么个大窟窿还要去补:“可是,就算我不考了,你呢?阿实,你怎么办?”
秋实的手落在了阿福的肩头,笑道:“重头再来也无妨,是我没照顾好你,我得回去赔罪。我们是姐妹,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阿福望着眼前双眸明亮的秋实不禁感叹——得友如此,哪怕它前方滔天大浪!
“阿实,我有个主意。”
“什么?”
“咱们现在写封书信雇人快马加鞭回去告知爹娘,听爹娘的决定怎样?”阿福也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准备将自己的主意告诉秋实,征得对方的同意。
“那郎中说的你也是听到的,怎么着也不会是坑蒙拐骗的吧?万一回去了我就什么都想起来了怎么办?白白浪费掉今年的京试岂不可惜?谁知道来年我还考不考得上。再说京城那么大,能人异士肯定不少,或许就遇到能治好我的人呢?”
她本来就没失忆,不能因为这个不能说的秘密拖累了真心待她的阿实。
再说了自古以来女子的青春就很宝贵不是。再说了她真的很想去京城看看呐!
“可是——”
“没有可是,咱们先赶往义州府报到,等爹娘的决定到了再做打算。就算他们不同意我去,还有阿实你可以带着我的向往上京啊。到时我待在义州府等爹娘来接我就好,虽然我忘了很多事,可我不傻啊,这么大个人在客栈里等人来接不会丢的,放心吧好阿实——”
秋实看着她一脸的神采飞扬,笑着叹了口气:“就依你罢。”
想好就干,秋实从她包袱里拿出来笔墨纸砚,琢磨了一会,就提笔疾书。
字如其人,娟丽隽秀。
阿福在边上看得直叹气,果然,这一纸的繁体字看得她心生绝望。
要不想做半吊子文盲,还要从头学认字对不?
不一会秋实就写好了,念了一遍给阿福听,确认无误后秋实叮嘱她不要乱跑,就出门下楼去找人送信了。
阿福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突然想起来还没吃早饭,此时肚子也觉着饿,于是她便寻来她的包袱,翻找到个沉甸甸的钱袋子,打开来往里看,全是铜钱。
拿出一枚来瞧,哎呀认得字认得字!
国安通宝。
国安?没听说过历史上有这个年号啊。
许是她知识浅薄吧,待阿实回来问问,现在是哪个朝代。
本想着拿点钱下楼买点吃的,看到铜钱她又后知后觉,她不知道行情啊,容易被人骗啊,初来乍到的,还是等阿实回来再说吧。
如此一想她便收拾包袱放好,再往床上一躺,等呗。
而此时秋实已雇好人快马加鞭送急信了,回来的途中听到街边的吆喝才想起来早饭还未吃,于是便停下来买了几个肉菜馅儿的包子,付了钱便快步往客栈赶。
丝毫不知,她已被人跟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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