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倌儿的声音低了下去。
秋实看着他渐渐垂下去的脑袋,看得出小男倌儿声音虽小,回答中带着迟疑,可还是好好的将秋实问的都答了上来。
“我今日并不想走动了,”秋实说道,“不知你可否告诉我,有什么十拿九稳的办法呢?”
待那小男倌儿连同屋子里别的演艺男倌都让秋实打发了出去后,玄九思看着空荡荡的说道:“你这么唤了人来,当真能行?”
刚刚秋实还是让这男倌儿去将青袍阁的妈妈请来。
虽本想避免这种直接交锋,可看着那男倌的意思,秋实也知道想要绕过妈妈直接让素心过来是不大可能的。
这么一说,也只是想碰个运气罢了。
只是如今看来,无论是先来的依簌,还是后来的这些男倌儿,这里的人都是听从上头的吩咐,秋实和玄九思的一举一动落在他们眼里都会直接反应到上面去罢。
戏都演了,这下就要看这位青袍阁的妈妈是否能让他们今夜得以和素心见上一面了。
素心。
秋实心中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但愿真的是你。
“若是不行,不是还有你么。”秋实此时将桌前的碗筷给摆好了些,边回着玄九思的话边另有所思。
玄九思对秋实想见这青袍阁新任的头牌很是好奇。
素心,这个名号倒是昨日才听了来,本是想着挑个时机打探打听是个什么人,今日倒是撞上了。
“这话倒是,”玄九思将身子坐正了些,“行吧,大爷我今夜就奉陪到底了。”
话音落,二人面前的门扇便被人从外头叩响了。
“阿实?”阿福敲了好一会儿门,不见屋子里有动静,心里有些不安,盯着门扇木框条上的木纹片刻,才鼓起了勇气将门推开,“我进来了啊——”
门就像阿福想象般一下就推开了,秋实和阿福一起住并没有上锁的习惯,之前说过这个话题,只说是怕阿福夜里出了什么事,上锁的话开门反而会耽误了时间。
阿福并没有走进去,屋内的摆设从门口这一眼就能看清楚。
床榻上的被褥都整齐的叠着,净室的门也好好的开着,屋子里很安静。
人呢?
阿福又跨出屋门到了院子里,也没看到秋实练功的身影。
这时候天才刚亮彻底,从阿福这里看过去,院门也好好的落了闸,照理说不应该是出去了啊。
就算是跃上了院墙出去的,秋实也会在桌上给她留个字条告知去向,今日怎么这么反常?
难不成昨夜就没回来?
心里这七上八下的,阿福决定去厨房看一眼。
打开院门的时候,心里想到这几日都在院门外碰见了春筝,下意识的便又朝旁边春筝的院子里看了一眼。
今日倒是没有动静。
阿福这才松了口气。
若是还能碰上,她就不得不想想这是春筝故意在等她的可能性了。
今日天冷上不少,阿福小心的将院门掩上,将脑袋上的帽子按了按,搓着手就朝厨房的方向去。
这几日倒没怎么下雪,地面也没什么水汽,只是依旧能感觉到从地上往脚底下传上来的寒气。
阿福不由得小跑了几步。
厨房离得不是太远,阿福这么小跑片刻,就到了。
往厨房里溜达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秋实的踪迹,提着一早膳的食盒从厨房出来后,阿福才多少有些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秋实昨夜没回来。
这是为什么呢?
阿福想起了上次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那次是因为秋实受伤了,之后去了锦官城养伤。
那这一回,又是什么原因呢?
想到这里,阿福果断的掉头,朝着玄玉的院子去了。
走近玄玉的院子,从院墙的外侧便能听到里边有人在耍剑的声音,阿福抬头看了看院墙上的瓦檐,心里有种紧张感。
还从没见过玄玉用剑啊。
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种场景?
本以为今日能一睹为快,谁知当阿福进去后,院子里并无玄玉的身影,一问,说是回了卧房,让她先到一旁的书房去候着。
看来是听到她走过来的声音了,阿福努了努嘴,就这么不想让她看见?
想着刚刚练完功,兴许还要沐浴更衣什么的,阿福索性也不呆坐着等,将自己拿来的食盒打开来,从里头直接拿了个大肉包子出来就啃。
今日的行程可是紧得很啊。
阿福一边吃着一边想。
昨日答应了玄玉替他陪梦姬一日,虽说是答应了,可她顶多是陪上半日定然是要中途找个借口溜掉的。
跟乐官约定的时候是后日,今日若是浪费在陪这无关紧要的人身上,那简直就是在糟蹋她有限的生命了。
正想着,门外一暗,穿着一身冬衣朝服的玄玉就这么走进来了。
“这……”阿福将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你要出门了?”
玄玉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盒和阿福手里的那小块包子:“你是来送早饭?”
“啊?”阿福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将手上那小块包子赶紧的塞到了嘴里,“不是不是——”
接着将今早没发现秋实和她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期间阿福看着玄玉的脸,期待这个人知道些什么。
可玄玉却也是蹙起了眉头。
“我并未知道她去——”玄玉正要说不知秋实是去了哪儿,却突然想起昨日玄九思离开的时候说了句上秋实那儿,莫不是这两个人又结伴出去做什么事了罢。
玄玉一停顿,阿福就知道自己问对人了:“如何?你知道她在哪儿?”
玄玉看了阿福一眼,摇头道:“不知,不过兴许九思知道。”
“怎么找他?”阿福立即问道。
玄玉的目光又停留在了阿福的脸上:“找秋实这事交给我,你今日就好好的替我陪梦姬在京城里转转。”
看玄玉的神色并不像是出了什么事,想来找到秋实他还是有把握的。
阿福这才放了些心。
可是听到要她好好的陪梦姬转转,这话落在阿福耳朵里便从心底激起了一层小浪头。
好好陪?
她答应陪就已经很出乎她自己的意料了。
“知道了,”阿福淡淡的应了一句,眼神一转,想到了件事,“不是说还有个洛府的人要过来?”
名字阿福没记住,但对方姓洛这点,她是记住了。
“嗯,你先用早饭罢,稍后她来了会有人进来通知你,”说着便往桌案那侧走去,在桌上翻了翻,拿了些什么放进怀里,这才转身又走了回来,“我进宫去了,大致是晚膳时候回来。”
玄玉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行程。
“那若是乌那公主她非要上府里呢?”昨日就送梦姬回府的问题阿福和玄玉粗略讨论了一下,玄玉说之后要将梦姬再护送回驿馆,但这会儿阿福却觉得若是对方不按套路走,她又该听谁的?
“若是她非要来府里,就让她到大堂里去,别带她来我书房。”玄玉交代道。
今日他不得已失约,想来梦姬还是会来找他,可这也没办法了,如今母后的病情才是他放在首位的要事。
“好,”阿福点头应道,但随即又想起了一点,“这些侍卫还会在这守着罢?”
阿福跟着玄玉走到门口,看着两旁的侍卫问道。
若是都还会好好的守在这里,那若是梦姬非要往里来,还有人拦着,不然就凭她自己,怎么不准人家进来?
那可是公主。
“我会留下几个在这守着,”玄玉往左右看了看,确实,今日虽要带走一些,但还是要留下几个得力的侍卫守着这里。
玄玉当即便下了命令,分配好任务后便朝着外头大步走去。
阿福看着玄玉的身影,就这么目送着,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一会儿,院子里静了,阿福才返身走进了书房去将食盒提了出来,和门口的侍卫打了声招呼,这才慢悠悠的往自己的院子里回。
但愿今夜能听到好消息。
阿福是这么祈祷的。
冬日清晨的空气很是清冽,阿福路上又绕了绕,多走了些路。
反正回了院子也是自己一个人,不如走在外头想想,更便于此时的头脑清晰。
只是才走到了半路,便看到有人四下里找她来了。
只听了来人传递的消息,阿福就知道自己是不用回院子了:“你是说,洛姑娘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是的,坐了一辆马车来,咱们爷刚好出门,便吩咐小的们来找杨姑娘,让杨姑娘待会儿直接跟着洛姑娘去驿馆便可。”来人利索的回道。
阿福点头,匆匆的跟了来人往大门走去。
出了府门,一眼就能看到台阶下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一看就和普通的马车不一样,那感觉怎么形容呢,阿福想了想,大概是有灵气吧。
车厢用料和造型,配合前头那两匹通身黝黑的骏马,格外的醒目。
就在阿福看过去的时候,侍立在那辆马车旁边的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马夫朝着车厢们说了些什么,之后便看到他将车门打开来,接着从车厢里走出来一个身着男装的……女子。
“在下洛鸿逸,堂兄应是跟杨姑娘说过了罢。”洛鸿逸率先几步跑上了台阶,朝着阿福笑着过来。
“是,洛姑娘。”阿福也迎了上前,笑道。
只是眼神却也往周围打量了一番。
“堂兄已经先一步出门了,今日便由我来陪同杨姑娘去驿馆。”洛鸿逸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既然是走了就走了罢,阿福笑道:“唤我阿福罢,如若洛姑娘不介意的话。”
“正有此意,你看我这一身,唤一声洛姑娘,可是不合身份了,”洛鸿逸往自己身上一指引,笑道,“就称我为阿逸罢。”
阿福点头认同,但同时有一个疑惑已然是到了嘴边。
这个疑惑在看到洛鸿逸的那刻阿福就想问了,只是怕唐突了对方,但想到既然是玄玉安排的人,再看这一身男装无比自然的洛鸿逸,心中又亲近了几分,这么一想还是问了出口:“只是今日是陪乌那公主出门,阿逸这装束可能行?”
“多个男的在旁边,看着也没让人想欺负了去罢。”洛鸿逸回道。
虽知这般有些不合规矩,可这也是玄玉给她带话的时候顺道提了提的。
照理说听到消息的时候洛鸿逸还吓了一跳。
玄玉何时这般请求她做过事了,这一回竟托她帮忙,还真的一时让洛鸿逸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转念想了想,一个是乌那公主,一个是不知他从哪里认识的名不见经传的杨瑞福,这还要让她过去帮看着……结合洛鸿逸知道的境况,她大致是能知道玄玉是打的什么主意了。
“早知道我也换个男装好了。”阿福闻言有些遗憾的说道。
不过说完一想,这么也不成啊,三个人里两个男的,万一途中出了什么事,没有女子身份陪着梦姬也不好办。
这件事昨夜和玄玉也商榷了一下。
说是让她穿女装——
这时候,阿福才隐约觉得,今日这安排得太好了吧?当真是那么担心梦姬的安危啊。
想了想自己的身份,阿福也认可了。
算了,当初就是作为他的手下住进这府里的,上回说是带她去个地方效力,后来没能成行,今日也算是替他分忧罢。
何况洛书良如今缠绵病榻的因由追究起来确实是她的责任。
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压下,阿福跟着洛鸿逸上了马车,一道去了驿馆。
“什么——”梦姬一脸不可思议的将脸从眼前的梳妆镜前转了过来。
桃芹又将门外阿福和洛鸿逸替玄玉来接梦姬的事再复述了一遍。
银器和木质桌案相碰的声音响了起来,桃芹稍稍抬眼看了看那支被扔到梳妆台上的梅花簪子,上头那素净的银光很是漂亮。
“竟然又食言——”梦姬气得哼了一声,将脸又扭转过去,看着铜镜里自己精心打扮过的模样,那双已然泛红的眼睛渐渐在铜镜里清晰起来,再看着自己头上的首饰,梦姬猛的抬手去将那好不容易梳好的发式上插着的珠钗一下下的拽了下来。
“公主可别这样,”桃芹听见动静立即上前制止,“殿下他是被召进宫去了,这并非是只派人来捎个信,而是派了两个人来接公主,这说明殿下还是记挂着公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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