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玄修然便听到了一阵低低的啜泣声,定睛一看,自己的母妃跌坐在地上,正嘤嘤的抹着眼泪。
这场面……
玄天成看了一眼玄修然:“行了,别行礼了,老大你也坐一边儿去。”
屋里的众人一时间都向玄修然投去注目礼。
“书良,朕并非是要你难堪才如此为之。”玄天成站到了洛书良的面前,说了这句,也不知要再和她说什么,洛书良现在的状态,就是一种隐忍多年后,终于将怒气爆发出来的状态。
“玄天成,”好恨你。
但是后一句,当着众人的面,洛书良还是隐忍了下来。转头看向玄少昊和玄锦,颤声说道:“我这些年也许没有尽到母亲的本分,但是,你们是皇子,是公主,高贵的身份,美好的人生,我给了你们。可我这么多年,有的是什么?命运又何尝对我公平?”
“姐姐,你太自私了。”灵雪坐在地上,冷冷的看着洛书良。
洛书良一个箭步又冲到了灵雪的面前,反正已经开了个头,那就干脆打够本!
“灵雪你这个贱人,今日我绝不饶你!”
玄天成眼疾手快的伸手搂住了洛书良的腰身,只是洛书良还是不管不顾的拼命挣扎:“玄天成你个王八蛋快放开我!我要撕了她!灵雪你有种就过来!你背地里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凭什么你还敢来招惹我!玄天成你快放开我!我恨你!!”
再让洛书良这么闹,外头的宫人若进来,皇家的脸面就要被人看笑话了。
于是,玄少昊和玄玉相视一眼,还是一齐站起了身,去将洛书良拉住。
“别闹了!有什么怨气就撒朕身上!”玄天成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
洛书良一时间被镇住了。心底密密麻麻的泛着疼。
洛书良安静了,抓住她的三个人都送松了手,让她呆呆的站在。
玄天成退了一步,才慢慢说道:“今日让大家都过来一起用晚膳,有两个原因,其一,老六回来了,确是朕的儿子无疑;其二,这么多年,大家都疏远了,趁着这个机会,都熟络熟络。”
大家都没敢做声,从未见过洛书良如此癫狂的一面,在座的众人一时之间都不敢接话,只静静的等待着皇上的指示。
玄天成说完瞧了瞧还在地上坐着的灵雪:“你也别坐地上了,刚刚提及的老三老四的婚事,朕准了。待京考过后,来年新春,就看看婚配哪家罢。”
“谢皇上。”灵雪朝着玄天成灿然一笑,同时伸出了手,眼眶中闪动着泪光,显得楚楚动人。
来年新春,便是放榜之时。
玄天成盯着那只手看了一会,才移步伸手去扶了灵雪起来。
洛书良看着灵雪故意慢慢起身,还往玄天成的身上靠了些,原以为已经不会再泛起任何涟漪的心湖,竟是凭空生了波澜。
她不愿承认自己对玄天成还有感情,也不愿看到二人如此接触,只好扭头坐了回去,那股熟悉的绝望,似乎又回来了。
“启禀皇上,晚膳备好了。”白公公站在门边上说道。
“嗯,走罢。”玄天成说完,环视了屋里的众人,第一个走出了会客厅。
玄少昊和玄玉相互对视了一眼才跟着走了出去,眸光里的含义,只有他们彼此才明白。
余下的众人,也静默着整理着各自的仪容,慢慢跟了出去。
此刻洛府某院里。
洛明真正跟在周明扬的身后走来走去:“欸,愿赌服输啊,说好要给我差使一天的。”
那日在院里踢蹴鞠,周明扬最后输给了洛明真。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想要我怎么着?”周明扬也由她跟着,该做什么做什么。
洛明真一个大踏步走到周明扬跟前,认真的说道:“我昨日听说有一波京试考生到京城了。明日一早你帮我将我弄出府去如何?很快,就出去一个时辰。”
听到这话周明扬乐了出声:“倒是小瞧了你了,胆儿肥了啊,你若不怕大伯父家法伺候,周爷我还怕了。”
听到这话洛明真急忙说道:“雨师迟迟未见归来,我这真有急事等不及了,必须出去一回,你可能帮帮我?万一被大伯父逮住了,我替你扛军棍。”
周明扬不置可否,眉梢一挑,慢悠悠的问了一句:“这么急是何事?”
“我是去见一个故人。”洛明真事先已然想好了说辞。
故人?这么要紧的故人?倒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只一个时辰。”
“好!够哥们儿!”洛明真咧嘴一笑,没忍住一掌拍了过去。
周明扬身形轻移躲了过去:“瞧着爷我这张脸挂在你脸上笑成这样,还真是一言难尽。”
洛明真也觉自己高兴得忘了形,用上了身为杨瑞福时习惯的那一套,这会也收了收脸上的神色,但还是高兴的笑着:“你明日要将脸蒙起来,不对,还是穿件斗篷,遮起来。”
“为何不是你遮?”周明扬一记眼光甩了过来。
“我要和人说话啊,你只是陪同。”洛明真忍不住又想大笑起来。
周明扬受不了看到自己的脸笑成那副蠢样子:“行了,就这么着了,你周爷要就寝,跪安罢。”
说完人已经进了隔间。
洛明真忽略掉周明扬的要求,站在隔间的门帘旁只管提醒:“明早天不亮可就要起了啊,我会来叫唤你。”
没人搭理她。
“我可是说了,明日我要喊醒你,可别朝我发脾气。”撂下这句话,洛明真也上床歇息去了。
不过眼睛一闭一睁,中间便隔了个漫漫长夜。
今日的气温比前些日子的时候更冷了。
因为担心问路要耽误好些时间,天还蒙蒙亮的时候,阿福和秋实便起来整理行装。
“阿福,拿齐东西没?”秋实四下查看了下床榻,扭头看向阿福轻声问道。
“齐了齐了,走吧。”阿福背着一个包袱,将床边的帽子顺手抄起来戴头上,跟在秋实身后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今、天、怎、么、这、么、冷。”下得楼来,暴露在冷冽的空气中,阿福跳着脚抖着声音说道。
“小心摔。”秋实看着阿福这个蹦跶样子,不忘叮嘱。
“才、不、会、咧。”
“小心咬着舌头。”
“才、不——啊啊啊……!”阿福痛呼出声。
“看吧,”秋实边走边注意了一下阿福的神情,“疼不疼?”
“疼!”阿福伸出舌尖点了点手背,“幸好没出血。”
“疼就要长记性,总不长记性就得疼。”秋实说道。
“虽然是冷,可是在雪地里就忍不住高兴啊,又冷又高兴可不就蹦跶了。”阿福试图给秋实阐述自己的想法。
“是是是,好了别倒着走,到门口了。”秋实提醒道。
二人出驿馆门口,才走了个二三十步,便有一对身影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二位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阿福率先警惕起来,眼前的两个人比她和秋实都高大,还是男的,后边高个子的还一身黑色白毛边斗篷让人看不清面容身形,不过目测身上没有带着刀剑之类的显眼武器。
她的余光不由得往驿馆门边的守卫飘去:“我们不曾认识,为何要借一步说话。”
为首矮一点的人眼带笑意:“放心,我不是坏人。”
阿福依然不相信他,紧紧守着底线:“此地也是说话的地方,周围并无闲杂人等。”
“这里说话不方便。”那人也继续坚持。
阿福也不多再多做纠缠,扯住秋实的袖子就要往回走:“阿实,我们走。”
只是,那个身穿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人已经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阿福转过了头,怒目而视。
“在下就这么不可信?”被阿福瞪住了,那人也不气恼,好似更想笑了。
阿福脑袋里已经在思索要不要大喊非礼了:“不可信,再拦着我就喊人了啊。”
这一下,那人却看向了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观察着形势的秋实。
用着熟悉的眸光,看着她:“秋实,相信我。”
从碰上这人开始,秋实的心里就有些异样。来人的言行,都给她一种熟悉感。
她正暗暗思索着是在何时遇见过这个人的时候,突然接收到了对方投射过来的目光。
很熟悉。
“阿福,无碍,他伤不了我们。”秋实反手拉住了阿福,示意她不用紧张。
“那便借一步说话了。”矮个子的人伸手作请。
“那个人不能跟着,”阿福虽然相信秋实,但是这个人看起来还是太危险了些,“看起来就很危险。”
出乎意料的是矮个子很干脆的点头,然后朝高个子说道:“嗯,你在这儿等我,最多一炷香的功夫便回来。”
“你,”高个子出声了,但是想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去罢。”
三人来到一处僻静的边角。
“杨瑞福,是吧?”矮个子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阿福震惊了。
“当真是你的名字吗?”矮个子继续说道,语气里一派自信。
一旁的秋实神色有些异样了,只是并没有出声。
“是。”阿福壮着自己的胆子回道。
这事情可不能认怂,反正别人是抓不住把柄。
只是矮个子也不作争辩,反而是向着一旁的秋实问道:“秋实你也这么认为?”
“你,”秋实看着眼前走近的人的眼睛,心底的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但是她还是生生的遏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当真认不得我吗?秋实。”那人轻笑出声。
“你……”秋实的表情已经让洛明真知道她是知道自己是谁了,只是还不敢认。
“看来你知道她不是真的杨瑞福了。”洛明真也松了口气,才扭头看向阿福,“既然秋实知道,还会护着你,说明你没有欺瞒她,那我便稍稍信你。”
“你不会是……”原主吧。
洛明真点头“没错,我是真正的杨瑞福。”
这惊吓太大,她怎么觉得心里有些发虚呢。
洛明真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和阿福和秋实认真的说道:“这件事只有我知道,刚刚跟着的那人只是普通亲戚,你们别随便相信了去,到时候估计我们都不会有好结果。”
秋实还在发愣,此时也只能茫然的点了一下头。
“这都是什么事儿……我该如何问起?”阿福觉得这个逻辑没法整理,整一个懵逼状态。
洛明真听到阿福的问话,一扬唇:“正好,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来,赶紧的说道说道。”
于是三人在原地,窸窸窣窣的痛快交流了起来。
“杨瑞福,下回聊。”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到了,阿福果断的切断了话题。
“不,现在你是杨瑞福,往后见着喊我阿真。”洛明真说道,“下回聊。”
看着先她们一步跑回去的洛明真的背影,阿福撞了撞秋实的手臂:“阿实,你放心了吧,她还活着。”
“嗯,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大家都活着,真是太好了。”秋实看着那个背影,心中安定。
只是阿福的眉头轻拧了起来:“只是不知道我自己的身体,有没有事情……”
秋实抬手轻拍了阿福的背一下:“不会有事的,你也说了,只是从床上翻滚下来。”
“嗯,但愿没事吧。”有事她也无能为力,就这么着罢,“走,去问路。”
于是二人便先将这事放下了,匆匆的踏上了寻找三姑的道路。
将近午时,她们才终于找到了阿福的爹信里标注的地址上。
门面讲究,泛着漆光的门扇,巨大的两座石狮一左一右蹲踞在门口。
是一户看起来还挺有钱的人家。
阿福深深的呼吸了几个来回,才走上前去敲响门环:“请问有人吗?”
不一会儿,门便打开了,从里边走出一个仆妇来:“你们是?”
“我是杨瑞福,我爹是杨明德,我跟着我爹给的信来到这儿找我三姑。”阿福顺着杨明德信中的交代报上身份。
“这位是?”开门的妇人看向秋实。
“这是秋实,田秋实,从小一起长大的,自己人。”阿福答道。
“稍等。”说完仆妇回身进门哐当一声又将门关上了。
想来是去通报了。
可是眼看着门在自己面前哐当一声关上,这滋味还是……不怎么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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