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乐自然是夜间最好，灯火通明烛光摇曳，笙歌婉转美酒飘香。

　　黄昏时程府的马车就候在锦云馆前，顾夏凉和宋真儿等几个拔尖的姑娘被接了过去。

　　锦云馆是在上阳城中，而程府则有些偏僻，所以一路倒是颠簸了很久，顾夏凉不习惯坐马车，中午又不曾进食，在车上坐久了就开始头晕想吐，所以一直靠着车壁假寐。

　　至于另外几个女孩子，都在其他的车里，顾夏凉和一个叫做珠娘的女孩子坐在同一辆车里。

　　那个珠娘看起来性子平和，只是静坐着不说话，看得出来顾夏凉不舒服，可是也视而不见。

　　顾夏凉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也就懒得理会那个女孩子，口里虽然渴得厉害，身子虽然不想动，也并没有叫那个女孩子帮忙。

　　而是自己勉强撑起身，倚着车壁来自己倒水，只是马车颠簸，程府又偏僻，路更是崎岖得厉害。

　　车子一抖，她原本就没有什么力气，手一颤，茶壶就从手里滑下去，两人的裙摆上都是茶水。

　　程璟渊在京城出了名的俊逸有为，是上阳城的所有女子的梦里人，珠娘今日打扮是废了心的，金丝线绣百合并蒂莲的妃色广袖上襦，配玉色织金云鹤纹的细褶裙，腰间的裙带也是妃色绣茉莉的长带子，系胭脂红的宫绦，宫绦上系着莹莹的翡翠玦，发髻亦是精心绾好的灵蛇髻，鬓边有几簇金叶子珠花，高髻上插一只金步摇。

　　乍一望去，恍如神妃仙子，既艳丽又娇怯可怜，美得不可方物。

　　只是这样仔细的装束，一时被顾夏凉破坏了，自然是会极其恼怒的。

　　不说程璟渊本人如何俊美有才，就是今天到场的诸位大人，若是攀上一位，今后也就不必在锦云馆里飘零无依了。

　　“你！”珠娘气急，指着顾夏凉简直咬牙切齿，但是像她这样姿容的青楼女子，自幼就教养得不比闺秀差，自然是说不出太过分的话。

　　顾夏凉看一眼珠娘的裙子，见果然是已经湿了一小半，紧紧地贴在车底上。

　　“嗯……先把水拧了，看能不能干。”顾夏凉自知理亏，只能低声下气地安抚道，还自觉地拿出手帕帮她拧干裙子，用干帕子擦拭。

　　等到帮忙把珠娘的裙子收拾得差不多，直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裙子湿得更厉害，又有那么久没有打理，已经洇得大半都是湿的。

　　现在就算是拧或者擦，都是没有效果的。

　　顾夏凉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办，马车就停了下来，想是程府到了。

　　得了，索性就不用管了，顾夏凉有时候还是很看得开的。

　　打了帘子，入目的就是被布置得灯火璀璨的程府，实在不像她上次来时的僻静冷清。

　　门前挂着一对大红灯笼，把金漆烫出来的匾额照得金黄璀璨，瞬间有种门户生辉的错觉，顾夏凉不由暗笑，万物都要装扮。

　　她们几个不是从正门进去的，从旁边的角门进去，直接送到后面的厢房，时辰未到，客人还没来呢。

　　碧桃和其他的丫鬟挤在一起，所以路上与顾夏凉并不在一处，此时见顾夏凉的衣裙，也是一阵错愕。

　　“姑娘，你的裙子这是怎么回事，还有，脸色怎么这么差，要不要我去找厨房里的陈姐姐帮忙煮碗东西提提精神？”原先上车前还是好好的，怎么下了车就这副病殃殃的模样，似乎中午还没吃饭，要么去厨房里找点点心什么的来给姑娘填填肚子，反正程府里的人也熟。

　　顾夏凉歪在床上不想说话，感觉脑袋涨得厉害，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还十分想吐，虽然肚子确实很饿，可是一想到吃东西又觉得一阵恶心，也实在没有胃口。

　　“不要了，倒口水我喝喝就好了。”一开口，才发现连嗓子都哑了，路上渴得要命，但是最后还是没喝着水。

　　碧桃无奈，只能先去给顾夏凉倒水，服侍她喝下。

　　喝了水才感觉舒服一点，便和目在床上躺了会，虽然神识还是清明的，只是一会儿便觉得精神了很多。

　　“宴席还要多久开始？”顾夏凉害怕将发髻弄乱了，便倚着床围坐起来，问在一边喝水的碧桃。

　　碧桃看了看天色，才回道：“约莫还要小半个时辰，还不急。”便一口将水喝完，提了裙子出去，“姑娘先歇会儿，我去厨房找些糕点，好歹垫垫肚子，等会儿是要陪酒的，不吃些东西可有罪受。”

　　因为知道碧桃是程府里出来的，所以不担心，何况她确实是饿得厉害，现在不怎么头疼恶心了，就很想吃点什么。

　　她一个人坐在床上，无趣得紧，于是胡乱打量四周，才发现这个房间就是自己当初在程府住的房间。

　　没什么变化，窗外的天空一片绯红，涂抹得窗纸成了暖暖的橘红，极远出有些灰色掺杂着，中间又是一片蓝紫色，瑰丽非常。

　　顾夏凉瞧着，越发觉得这夕阳极为漂亮，自己又开始没有睡意，人也开始变得精神，索性就推门出去吹风。

　　程府的廊庑很窄，一推开门，眼前就是一枝张进来的菊花，横在廊子里，像是要拦住行人脚步。

　　因为是重阳时节，园子里的大都是金黄的菊花，也开得随意，看得出来主人不甚在意。

　　顾夏凉虽然对花草没有什么兴趣，不过园子里的草木都生长得自然随心，顾夏凉也就越发没有拘束感，便走进去看看。

　　里面用石子铺成小路，弯弯曲曲地经过各处风景，因为程府不大，所以但是显得很是有趣，有种别有洞天的感觉。

　　大齐尚文，所以处处都显示着文人温润的风格，对于意境更是讲究曲折不可言明。

　　园子里也是如此，处处曲曲折折，曲折出还要设置花枝柳蔓作为屏障。所以行走时处处都有焕然一新的感觉，也确实新奇，只是有个缺点，不能及时回避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场景。

　　譬如现在，顾夏凉撞破了一件不好的事情。

　　首先入目的是女子一头被弄散的青丝，妃色衣裳并玉色下裙，处处都绣着精致的金色刺绣，极为精致的一张脸，顾夏凉觉得熟悉，因为就是与她同乘一辆马车的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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