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顾夏凉始终戴着帷帽，面孔影影绰绰的，就算尴尬也被遮住了，顾夏凉觉得还好。

　　再者，她也不习惯一副小家子气地生气。

　　“多谢王爷仗义。”她敛衽谢道，是真的对姬昳存着感谢。

　　毕竟，她现在也渐渐明白，没有谁愿意无端帮助别人。从高位上落下来，便渐渐明白一些东西。

　　从前她身份高贵，身边的下人要倚仗她，自然将她捧着。因为有才名，身边的贵人也都附庸风雅，自然更是客气包容。

　　如今身份跌下来，才重新想起来前世的所见所闻，明白过来一些冷暖世事。

　　他支着下巴坐在马车上，目光有些探究，“既然来了，本王索性就在锦云馆待上一晚罢。”

　　真是奇怪，说起话来，又是一派风流不羁的浪荡子模样。

　　顾夏凉既已回了锦云馆，便不必有求于他，姬昳留不留在锦云馆，委实同她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场面上还是要顾及，毕竟姬昳今天确实帮了她，“王爷请。”

　　她微微弯腰，做出低伏而恭谨的模样，帷帽下的眉目若隐若现，似乎不同于平日里所见的清冷。

　　“听说你要与铺子合作？”姬昳度起步子来，却乍然问道，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却又莫名端肃。

　　顾夏凉心里微微动了动，这事虽然没有避开别人的意思，行为也不算低调，但是姬昳却是没有道理放在心上的。

　　她思忖着，姬昳没必要派人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和铺子合作，也和他八竿子打不着，无端问这个，确实奇怪。

　　作为一个王爷，特特来问她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确实奇怪。

　　“对啊，挣点小钱。”她回答得坦然，实在没有什么心虚的地方。

　　若是姬昳有什么预谋，在继续应对就是了，顾夏凉漫不经心地想。

　　姬昳点点头，果然没有继续问下去。

　　毕竟是姬昳带回来的，自然走不开，便跟着身后进去，看着冯妈妈满脸谄笑着接待他。

　　好在冯妈妈所以注意力在姬昳身上，似乎没有注意她。顾夏凉松口气，毕竟她是从后门溜出去的。

　　“恰好薛姑娘在呢，我去吩咐一声。”冯妈妈面上堆着笑，微微屈着腰脊，眼里满是精光。

　　谁知姬昳微微皱眉，凤眼挑下巴起来，“不必了，今天让顾姑娘给我研磨便可。”

　　他微抬，神情傲倨，极为艳丽的眉眼在灯火下流光溢彩，只是投向顾夏凉的眼神里有几丝狭促。

　　冯妈妈原本是没有注意到戴着帷帽的顾夏凉，但是随着姬昳的眼风扫过去，便看见戴着帷帽，站在角落里的顾夏凉。

　　顾夏凉无奈，只好摘了帷帽，向冯妈妈行礼。

　　好在姬昳在跟前，冯妈妈自然不会不给顾夏凉面子，只是吩咐了人去给给姬昳带路。

　　“以前只听说恭亲王写得一手好诗，不想还这样擅长丹青。”顾夏凉看得啧啧称赞，起笔轻松随意，有有种规整在里头，确实是个高手。

　　对于顾夏凉这种在绘画上造诣不深，又十分感兴趣的人，自然是十分崇拜他。

　　“听闻苏继老先生曾教导过你？老先生以琴画双绝闻名，你应当不差。”

　　姬昳确实是难得这样正经地与顾夏凉说话，实则是想要试探试探她。才名是出众，性情如何，倒是有待商榷。

　　“有幸听过先生一曲。”这是上阳城里众人皆知的事情，带这样试探的语气，不知道想做什么。

　　他一拍手，十八个舞姬从门外鱼贯而入，依次站在面前。

　　顾夏凉一时惊愕，尚且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只是抬头去瞧那些舞姬。

　　轻纱掩映着纤细的腰肢，金色的流苏自腰间一直垂至脚踝，脚踝手腕都系着丝带，花一样的面孔上，有晶晶的花钿。

　　“听闻姑娘琴音称绝，不妨弹一曲。”

　　舞姬身后便走来一个黄衣女子，模样乖觉，眉眼温顺，对姬昳毕恭毕敬，手里抱着架古琴。

　　这是要她弹奏了，顾夏凉想，目光又在那几个舞姬身上溜一圈，异域风情的舞蹈，据说热辣大胆，用声调平缓端正的古琴伴奏？

　　怕是发髻上的金铃铛的声音，就能把低缓细微的古琴声盖过去吧。

　　顾夏凉扬起一丝笑意来，便接过黄衣女子手里的古琴，安放在一旁的琴案上。

　　特地去燃了一炉香，设好花果在案前，拉开帘子，有风穿过。

　　十八个舞姬绕成一圈，径自迈起舞步来，水蛇一样的腰肢带着流苏摇曳起来，极优美勾人的曲线暴露出来。

　　细细碎碎的金片晃动出光彩，斑斑驳驳的，带着异域风情，热辣而具有魅力。

　　顾夏凉不慌不忙地跪坐下来，目光落到琴案上，原来只有六弦，连弦都被割断一根。

　　她挑挑眉，便开始自己动手接琴弦。一般来说，琴弦断了琴就废了，可是顾夏凉接弦接得随意。

　　舞姬的步子越来越细碎，眼角眉梢都是让人沉醉的风情，俨然已经到了高潮。

　　琴声这才缓缓地响起一声，又接了一声，琴弦震起第三个声响时，台上一个舞姬忽然崴伤了脚，身子一晃，落到地上。

　　顾夏凉浅浅抬头望一眼，眸子里不自觉地带了些轻蔑，琴音依旧低沉和缓，中间领舞的女子也跟着乱了脚步，其余的更是慌神，跌坐在地上，脸色发白。

　　领舞的那个女子似乎不忿，狠狠地对着顾夏凉剜了一眼，还是不得不站起来跪在姬昳面前请罪。

　　“罢了，辛奴，日后还是要苦练。”他倚在榻上笑起来，修长的眉飞扬起来，凤眼挑着翘起来，邪魅又妖娆。

　　领舞的女子咬一咬嘴唇，“是。”虽然低着头敛着眉眼，谁都看得出来她不服气。

　　顾夏凉低头打量古琴，最后站起来走到姬昳跟前，“古琴是大雅之器，王爷偏偏将弦断了，岂不是是焚琴煮鹤了？”

　　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有些厌恶与恼怒，学了那么多年的琴，早就是真心喜欢弹琴，更算得上是对古琴常怀尊崇。

　　姬昳猝不及防，被说得一愣，就对上一双极清冷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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