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红色的骏马扬蹄长嘶,背后是一片赤红的夕阳,苍茫又凛冽的美感。
顾夏凉觉得马蹄过一会就会落到自己身上,本能地想要闭眼,因为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画面很骇人,她不敢面对。
想象中的疼痛迟迟不见,顾夏凉一愣,张开眼。
眼前的骏马上坐着一个人,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因为背光,顾夏凉看不见他的脸。
只能看见轮廓,身形修长挺拔,高冠广袖,是个很男子,气势有些恢宏的意思。
怎么说呢,气场吧,顾夏凉感觉这个人很有气势,坐在马上,即使看不清面容,也让人觉得凛冽霸气。
就好像,执掌千军,睥睨天下。
那匹马野性难驯,一时间又扬起蹄子,想要把马上的人翻下来,几乎半个马身都直了起来。
人,自然是坐不了的。
那个人一手握住缰绳,身子几乎腾空而起,红色的衣袂被风扬起来,下一刻就两腿夹住马腹。
那匹马又是一阵嘶鸣,却渐渐安静下来,踟蹰不前,显得温驯下来。
整个过程,顾夏凉始终安静地站在旁边。
不是不害怕。
只是她身子从来跟不上意念,连怎么跑开都不知道,挪不开步子。
她害怕这些会突然出现,不能控制的东西。
譬如忽然向她飞来的蹴鞠,别人抛给她的苹果。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很害怕,不知道怎么接,更害怕被砸到。
现在还要不同些,是一匹马。
“这就吓傻了?”
马上的人长眉一挑,嘲笑道。
他原本就坐得高,又是这样盛气凌人的语气,偏偏有杀伐果断的气场,这样就让顾夏凉觉得自己很是低贱。
不喜欢。
她不喜欢别人比她高,不喜欢别人高高在上地与她说话。
“多谢公子——”
诶,不对……
“拜见恭亲王。”
声音熟悉,是姬昳没错。
旁边已经没有其他人了,都被吓跑了,所以长街忽然空旷下来,便越发显得顾夏凉的声音清脆。
他坐在马上,极为阴柔精致的面容也掩饰不住浑身的气势。
在战场上走过数遭的人,不知杀过多少人,浑身都是有戾气。
尤其是他这样的人,指挥千军万马,死生一念间的人。
“这马,是王爷的?”
“这马是我府上的不错。”是我府上的,倒不是我放出来了的。
顾夏凉便挑起眉角笑一笑,神色清冷又柔和,说不出的感觉,尤其面上还有一层蜜色的夕阳。
别人都走了,可是碧桃不会走,她家姑娘还在呢,她可得好好照顾姑娘。
“姑娘没事吧。”
人都散去了,碧桃赶紧过来看看顾夏凉有没有受伤。
“是王爷又怎么了,怎么能当街放马呢,伤到人可怎么办呢,亏得还是堂堂王爷,也好意思这么做。”
细细碎碎的,碧桃就是故意的。
顾夏凉仍旧是恍恍惚惚地笑一笑,显得很随意,目光倒是在街上打了个转。
最后落到一座轿子上。
宝蓝的织锦缎子做的帘子,四角垂了黄色的流苏穗子,窗子上装饰着银钉,沿上雕着精细的牡丹花纹。
是座很精致华贵的轿子。
所以应该坐着大家闺秀。
“听说王爷未曾婚配,”旋即一笑,“不知王爷新纳的侍妾是怎样一个妙人,这样好的轿子抬着,这样好的马遛着。”
目光在轿子上搁了会,又抽回落到这匹马上。
“你从哪里知道本王新纳了侍妾?”
“王爷未曾婚配啊。”
她仰起脸,回答得自然。
“不是侍妾,莫非王爷会将一个正经人家的姑娘接进府么?但凡要有些名节的,都会安安分分地待在闺中。”
街上人是少了很多,不是就没有人了。
于是目光都落到那顶宝蓝色的轿子上去了,据说这就是王爷的侍妾,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个佳人。
“休得胡言!”
有侍女愤愤地掀开帘子,对着顾夏凉怒目而视,恨不得撕了顾夏凉的嘴。
可惜,她没这个能耐。
“我哪里胡言了?”顾夏凉似笑非笑。
“我家小姐出身名门,不过是家道中落,在恭亲王府暂住,你竟这样诋毁小姐的名声,实在可恶。”
“名门?你且说说,是哪个名门。”
顾夏凉面上浮起一丝冷笑,面目便显得冷冽,让人不由避而远之,却又忍不住仰望。
“你……”那个丫鬟有些慌,“凭什么告诉你,你这样咄咄逼人,实在过分。”那个丫鬟并不好惹,一点都不退让。
“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
碧桃嗤之以鼻。
旁边也有人议论起来。
那个丫鬟知道对自己不利。
“哼,莫说武陵顾氏都不知道。”
武陵顾氏么,确实是望族,也确实是中落的望族。
“不知道……”她浅笑,话锋一转,“不知道顾氏还有这么个人还在苟且偷生,苟且偷生的,能是什么好人。”
满眼的不屑,偏偏还是带着笑意说出来的,真是讽刺。
“你!”
那个丫鬟气急,却再也不知道怎么应对。
“阿凉,你难道不是顾家的人,你难道不是在苟且偷生?”宝蓝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纤纤如玉笋,当真好看。
顾夏凉抿抿唇,不接话。
“本是姐妹,阿凉,你莫要因为嫉妒我被王爷收留,就这样不顾及风度。”帘子被掀开大半,里面端坐的女子雪肤花貌,眉眼温柔。
一冷一暖,一内一外。
对比得这样浓烈。
顾冬暖心里浮起冷笑,顾夏凉漂亮聪颖又如何,这里的人,哪个不是向着自己。
确实,所有人都觉得顾夏凉言语刻薄,分明是见不惯轿子里的这位小姐。
可是,轿子里的这位小姐,就算瞧着没有她漂亮,可是一看就知道是个善良温柔的人呀。
至于轿子外的这位姑娘,处处言语刻薄,拒人千里,一看就不是好人。
“王爷,您的侍妾特意牵出您的马来,给我准备了这样大的礼,您说我是要感谢您的侍妾还是感谢您本人?”
顾冬暖那张脸她瞧着就有些作呕,便将脸转向姬昳。
真是想不通,这个人坐在马上都要歪着身子。
懒洋洋的,偏偏浑身都是战场上磨练出来的苍凉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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