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红衣在一旁坐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而宋真儿脸色乌青，也是一言不发。

　　“宋姑娘有什么事情么？”顾夏凉装作小低伏地问，天知道她心里有多解气。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宋真儿平静地问，素来清丽的一张脸微微仰起，眼里坦然无波，其实宋真儿不作死的时候很讨人喜欢，因为瞧着便让人觉得低顺得舒服。

　　顾夏凉委屈地望一眼红衣，才转过脸对宋真儿道：“是红衣姐姐帮我借的胭脂有问题，才……”后面的声音便低了下去，自然是暗示就是宋真儿的胭脂有问题。

　　“顾夏凉，不要装了，”却转过脸对傅红衣道，“难道你傅红衣连盒胭脂都没有，要向我这里借。”宋真儿自然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可恨她也解释不了。

　　“我向你借，你不也拿来了吗？现在出了事，倒会开脱。”红衣挑着嘴角一笑，讥诮地对宋真儿说，“我如今被人怠慢得紧，胭脂确实是没有的。”

　　两个人怼一个宋真儿的感觉好棒，顾夏凉在心里感慨。

　　“顾夏凉，我确实同傅红衣有恩怨，但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为了帮一个不相干的人而毁了自己的脸呢？”宋真儿对顾夏凉好言相劝，因为这个顾夏凉确实不简单，凭傅红衣，实在欺负不了她。

　　无冤无仇？顾夏凉唇边浮起一个讽刺的笑意，无冤无仇她要下蛊在她身上？

　　“这仇，今天不就结下了吗，现在所有人都唾骂宋真儿狠毒，你记得悠着点，免得哪天直接被赶出锦云馆。”连宋真儿都不装了，她还装什么装，直接气气白莲花比较实在，反正以后就是明明白白的仇人了。

　　然后顾夏凉就拉着红衣从宋真儿房里走了出去，一见到傅红衣和顾夏凉，她们便立刻对她们投去怜悯的眼神，因为顾夏凉已经传出宋真儿嫉妒傅红衣，用下了毒的胭脂借给被冷落到连盒胭脂都没有的傅红衣，傅红衣不明情况地借给顾夏凉，导致顾夏凉的脸被毁，而杜烟南，则是无意得了胭脂，最后被弄成那副样子，以为是一向不和的宋真儿故意下的套……如此种种。

　　屋里的宋真儿气得发抖，这顾夏凉真是张狂，居然这样明目张胆地来害她。

　　“姑娘……”至瑶想要安慰她，却被宋真儿气急之下砸过来的茶杯吓得不敢在说什么，只能看着宋真儿把指甲握在手心，不断收紧着，最后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在暗红的地毯上，仿若黑色的繁花……

　　冯妈妈第二天就传来话要顾夏凉去陪客，那她……就去呗，反正她的脸都这样了，她还不信会有人能看中。

　　是以第二天晚上陪客时，顾夏凉是笼着白纱巾去的，之所以不摘下来，是怕吓到了客人。第二天她的脸反比前天还要严重，原本的红疹子已经有化脓的趋势，看起来又红又肿，还坑坑洼洼的，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

　　不过顾夏凉倒是不甚在意，她曾听过句话，说什么“声与色，不过皮毛骨肉”，再说，在这青楼里，容貌都是用来糟蹋的，有什么好保留的？

　　身边一众姐妹虽然对她同情，但是隔着几乎透明的面纱看到她的脸，眼里还是忍不住浮起厌恶，并且不动声色地与她拉开距离。

　　这几天冯妈妈不在锦云馆，所以领着她们的是冯妈妈的婢女秋铃，她对顾夏凉的脸视而不见，只是领着几个姐妹往一个雅间走，顾夏凉在列。

　　待走进去，顾夏凉一眼就看到了支颐坐着的程璟渊，他穿着件紫色的绣银色竹叶纹的锦袍，同色绣如意云纹的大氅，面上的神情疏离淡漠，却又显得高华清贵，墨发落下来，在他清俊的脸上遮出一片阴影，与暖黄的烛光形成强烈的对比，就好像这个人邈远得就要消失一样。

　　许是顾夏凉的目光在他脸上盯了太久，他抬起头来，目光正好落在她身上。在看到她的脸时间一愣，嘴角便浮起笑意来，被温暖的烛光照着，便温雅得如同古画里的人。

　　顾夏凉自然晓得只是一个恶意的微笑，只是她忽然想起那日迷路，收留她在小茅屋里的男子，火光映着他的眼睛，看起来也很温暖。

　　“锦云馆怎么什么货色都往里带？你，出去！”忽然有人出声，顾夏凉一时惊醒，就看到程璟渊身边坐着个形容猥琐，相貌丑陋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穿一声绣满金色花纹的衣裳，因为肥胖，肚子高高凸起，下巴上的肥肉堆成一层又一层，瞧着便像是个闪着金光的皮球。

　　此时那个金色的皮球很是生气，因为胖，一生气脸色变得红亮，便格外好笑，顾夏凉一时忍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看见顾夏凉非但不害怕，还笑了起来，金皮球就一下蹦起来，怒道：“这么丑别来污爷的眼！”就开始对秋玲指手画脚，“带出去，别叫爷再看到她，锦云馆真是太过分了，这样的人也好意思拿出手……”就骂骂咧咧地开始倒酒，不看顾夏凉的脸了。

　　只是秋玲却没有立即把顾夏凉带出去，而是把目光停在了程璟渊脸上。程璟渊没有理会秋玲，而是对那个金光闪闪的皮球道：“金老板，这位可是当年的京城第一美女顾夏凉。”说完，便玩味地把目光放在顾夏凉脸上，据说是被人争风吃醋害的？估计是为了躲陪客吧。

　　“第一美女？”金老板的表情明显不相信，但还是仔细地打量了顾夏凉一圈，然后对程璟渊道：“这身材到是极好，可这张脸，现在怕是京城第一丑女吧。”

　　程璟渊的目光又在她脸上飘了圈，然后浅笑道：“毕竟当年是大户千金，还是不要赶出去好了，免得顾小姐失了面子。”然后一派闲散地低头喝酒，是浊世里最最风度翩翩的公子。

　　金老板评价顾夏凉的时候，她实在没有什么感觉，毕竟不过一张皮囊罢了，没有一张好相貌的女子，还在心里感慨了句“受委屈都是这么憋屈的方式”。

　　只是程璟渊这句话却是实实在在地提醒她，是他杀了她全家，还把她送入青楼，她所有的不幸，都是源自他！

　　这一瞬，顾夏凉原本平静的心里忽然升腾起滔天的恨意，目光一暗，便倾覆下长睫，遮住了眼底惊涛骇浪般的情绪，再抬头，便是一片平静。

　　抬头便看见程璟渊正盯着自己，就像在打量一件玩物，顾夏凉没由来地觉得恶心，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不去看程璟渊的的眼睛，便淡定地听凭发落。

　　“留她在这里，金老板以为如何？”程璟渊淡淡问，分明是问句，却叫人不敢抗拒。

　　金老板自然答应了，却再不看顾夏凉一眼，实在觉得顾夏凉丑得不堪入目，继续看下去，估计会吃不下饭。

　　顾夏凉就被晾在一边，她百无聊赖，就没事扫一眼饭桌，权当打发时间。

　　这才发现，似乎是程璟渊有求于那个金皮球，但是那个金皮球却百般讨好程璟渊，顾夏凉心里想，就这个卑躬屈膝的样，难怪程璟渊分明有求于他还像个大爷似的。

　　直到快散席，顾夏凉才注意到，席上诸人只有程璟渊和金老板身边没有陪酒**，原来程璟渊打算让自己给那个金皮球陪酒，想到金老板厚厚的脂肪和满嘴的黄牙，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就是毁容也不要陪那个金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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