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紫鹃目光落到玻璃窗的一张大红喜字上，心里微微泛起了嘀咕。这偌大客厅中所有的门窗都贴着鸳鸯喜字，连茶几上也放了许多喜糖喜饼，俨然一幅刚办完喜事的模样，可这督军府的男子明明只有方耀生一人。

　　她微微侧目去瞧方老爷的反应，原来方老爷也正盯着“喜”字发愣，眼睛里一片茫然。

　　二太太到是心大，自顾自地抓喜糖吃，满心欢喜道：“味道不错，都是进口的巧克力。”

　　她说的方太太都馋了，抓了一个尝味道。

　　他们等了好一会儿，张太太才梳妆打扮下来。

　　“亲家，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张太太笑呵呵过来，忙吩咐厨房去做早餐。

　　“太太客气了，到是我们叨扰了。”方老爷起身微微鞠躬。

　　方太太，二太太，方荣生和许紫鹃也连忙站起身，恭敬地向张太太行礼。

　　“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这么客气。”张太太微微颔首，算是还礼了。

　　她重新招呼他们坐下，让佣人将东边的洋楼打扫出来，给他们入住。

　　一阵寒暄过后，方老爷按耐不住心头的疑问道：“府上近来可有办喜事？”

　　这一问方家人都顿住了，目光不约而同落到张太太身上。

　　张太太笑容微微一滞，随后又笑容如初：“我正准备要给你们说这事呢！耀生前几日已经娶妻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惊目瞪口呆。

　　张太太接着道：“本来我们是派了信使来平城请亲家你们，娶亲必然是要拜见高堂的，可没想到平城出了这样的事情，可喜帖也都发出去了，这婚事不能不办吧！所以就草草办了，按得西方风俗，省了拜高堂的环节。耀生还说以后再回平城大办一场，把失了的礼数都补上，这件事情是有不周到，我这做干娘的难辞其咎，先在这里给亲家陪不是了。”

　　她说着起身就要做福行礼，方太太连忙起来将她扶住道：“太太，使不得。”

　　方老爷吁了一口气道：“事急从权，更何况太太也是耀生的高堂，谈不上失礼！”

　　他虽然心有闷气，但张太太口吐莲花句句在理，他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二太太到是十分惊喜，迫不及待道：“新娘子呢？赶紧叫来我们瞧瞧。”

　　她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了这一天，心想着既然是张太太主的婚，新娘子也一定是出生不凡。

　　张太太一听，笑着拍了一下额头道：“哎呦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叫新娘子下来。”

　　话落，她提高嗓音叫道：“邓妈，赶紧叫新娘子下来见公婆。”

　　邓妈应了一声，小跑着去了。

　　华月正度秒如年的在新房中呆着，听邓妈来让她下楼见公婆，她的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支支吾吾道：“我身体不舒服，明天行吗？”

　　她想捱到明天，等方耀生回来。

　　邓妈推开门把手进来，见她好端端的坐在床沿上，哪有半点不舒服的样子？

　　邓妈不知其中内情，只当做新媳妇害羞，笑着劝道：“夫人，别紧张！丑媳妇也是要见公婆的，再说您美若天仙，他们见着一定欢喜！本来这次成亲你们就没有拜高堂，眼下再避而不见着实说不出去。”

　　华月心知邓妈说的有理，本来方家人就很难接受她，越是如此就越不能失了礼数。

　　她点点头，让邓妈给她梳洗打扮。

　　她整整花了半个小时才梳洗打扮完毕，邓妈扶着她到了镜子前细细端详全身上下得体无误，才缓缓出去。

　　客厅里，二太太已经急不可耐询问华月身世，方太太和方老爷也不禁竖起了耳朵，只是方荣生和许紫鹃无心过问，各自品着茶若有所思。

　　张太太略一沉吟道：“现在年轻人但凡读过洋书的都讲究自由恋爱，这新娘子是耀生自己选的，我见她模样端着，举止谈吐都有大家风范，也就没有反对。”

　　“这么说我这儿媳妇也应该是个大家闺秀了？”二太太追问道。

　　张太太勉强笑道：“应该是的，只是家道中落了，家人都不在了，只有一个妹妹。”

　　二太太不禁失望起来，怏怏不乐道：“这个耀生，婚姻大事也如此草率，我得好好说说他。”

　　方太太在一旁幸灾乐祸，假言假语道：“既然能人张太太的眼，应该是不差的。”

　　正说着，听到咚咚的下楼声，众人纷纷抬眼望楼梯看去，顿时大惊失色。

　　只见华月身着一件碧水清莲真丝旗袍清新淡雅，由邓妈搀着小心翼翼下来，她领口上别着一只绿宝石蜻蜓，光彩夺目；一头时髦的卷发一半由珍珠发夹绾着，一半披在两肩，端庄又曼丽。

　　微微美中不足的是脚下是一双软缎绣花鞋，如果换成高跟鞋必然更显风情。

　　方荣生呆呆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无数次想过与她再次重逢的场景，却怎么也没有料到是当下这一种，只有一点未变就是她依然这么美，这么令人惊艳，而这些却终究与他无关了，他的心仿佛被刀子削成了碎片，脸色一片惨白。

　　砰——

　　许紫鹃手里的紫砂茶杯摔到了地上，茶水溅了她一裙，她慌慌张张拿丝帕去擦，手足无措。她只觉有一双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让她喘不过气来。她不敢再看华月，心里阵阵发虚。

　　须臾间，华月已经到了他们眼前，她定了定神借着邓妈的力微微给他们行礼。

　　方老爷，方太太，二太太面色一片铁青，不知如何是好。

　　张太太当然知道华月和方荣生的关系，此刻全然装作不知，一一给华月介绍。

　　华月也不拆穿，全然当做不认识，一一拜见方家人。

　　方太太怒火中烧，什么难听的话都到了嘴边，瞥一眼方老爷见他没有态度，只有咽了回去。

　　二太太见方老爷和方太太都不发话，她有些沉不住气了，让自己儿子捡方荣生的“破鞋”，比搧她耳光还难受。

　　她正要起身怒骂，被方老爷强拉着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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