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沐云初就由青菱引着去御书房。

　　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青菱就把沐云初从床上叫起来了。“什么时辰了啊？”沐云初揉着眼睛：“现在就起来啊？”

　　“是啊，”青菱笑着帮困顿的沐云初穿衣裳：“以前我伺候皇上的时候，也是这个时辰就得起来。”

　　“哦。”沐云初使劲儿揉了揉脸颊，眨了眨眼。

　　现在天边上还挂着月亮，月亮旁边几粒微星闪着光。走过狭长的长廊，再穿过花墙。再走不远，就是御书房了。

　　旁边的宫殿都是黑漆漆的黑着灯，只有御书房里才闪着光。一想到御书房的烛火燃了一宿，沐云初就心里酸胀的很。

　　青烟端着乘有热水的水盆在门外候着，见到沐云初过来，行了礼：“参见尧贵妃。”

　　“起来吧。”沐云初看了看紧闭着的朱红色木门：“好了，剩下的交给我吧。你下去吧。”

　　“是。”

　　“娘娘，”青菱悄声说：“一会儿您进去，先把皇上叫起来，给皇上洗漱穿衣，然后就好了。”

　　“嗯。”沐云初端着铜盆，手捏紧了铜盆边缘。“好了，你也回去吧。”

　　青菱借着灯光看到沐云初微笑的脸：“是。”

　　门口就剩下沐云初一个人了。看着铜盆里微微上升的热气，沐云初抿了抿嘴角，下定了决心，轻轻推开门走进去。

　　御书房的侧面内室是一个小小的寝殿，比不上后宫里的那些，但也算是傅允深经常住的地方了。现在里面只点了一盏灯，里面的安神香燃到了最后，沐云初轻手轻脚的把铜盆放在红木架子上。傅允深侧身睡着，肩膀微微起伏着，锋利深邃的五官在幽暗的灯火下显得一半明暗不均，好像是原先在神魔图画中看到的天神画像。

　　慢慢蹲在他面前，看他睫毛一颤一颤。伸手轻轻推了推他：“醒醒，起来了。”

　　傅允深慢慢睁开眼，灯火幽暗，加上刚刚在梦境中的神志不清，眼前人温柔的眼神好像是梦里的浮光剪影。“你……”

　　“起来啦。”可能是刚刚醒过来，他的眼神困倦中点染着说不清的温柔意味。沐云初被他看得面色发红：“起来吧。一会儿该上朝了。”

　　“初儿……”傅允深闭了闭眼睛：“是你啊。”

　　“不是我还能是谁啊？”沐云初笑，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子：“快起来……哎！”

　　傅允深居高临下的看着沐云初，眼神中的神色讳莫如深：“沐云初。”

　　“……嗯。”他的眼神深邃的好像是天上月。沐云初定定的看着那流光溢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傅允深看了她一会儿：“你心里可曾有我？”

　　沐云初让这个问题问愣了。抿抿嘴角：“我……”

　　“你想好了再回答我。”傅允深垂下眼睛，从沐云初身上起来，下床去了。

　　沐云初坐起来，看着傅允深自己拧出面巾擦了脸，心里有点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儿，摸了摸手下的明黄色被褥。“傅允深。”

　　“怎么了？”傅允深脸上沾了些细小的水珠，眉毛也有些凌乱，额角的碎发粘的乱七八糟的，眼底还有些不甚明显的黛青色，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

　　沐云初暗自给自己鼓了鼓劲儿，起身走到傅允深身边。第一次这样主动诚恳的看着傅允深，伸手抚了抚他眼底的黛青色。笑了笑：“昨天没睡好吗？眼底青色很重，一会儿我给你用冰毛巾敷一下。”

　　傅允深眨眨眼睛，笑了笑：“还可以。睡得晚了些。昨天的折子太多了。”

　　“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

　　“其实你……”

　　“我心里有你。”

　　傅允深愣住了。心底的暖流一点一点漫过来，手里的面巾没有拿住，“扑通”一声，掉进了铜盆里。

　　柔软的锦缎在皮肤上滑过，有种摸在玉石上的感觉，凉凉的贴着。明黄色的长袍把傅允深修长的身材修饰的恰到好处。胸口的龙纹刺绣活灵活现，好像要舞着爪子跳出来似得。手绕过腰迹，“咔哒”一声扣上玉质扣带，沐云初又伸手理了理他的领口，抚平他身上衣服的细小褶皱。

　　“好了。”轻声说了句。转身退到一边，拧出白色的面巾。

　　“我擦过脸了。”

　　“你眉毛乱的很。”沐云初笑着，把面巾折的小小的，顺着傅允深的眉毛把它一点一点的理顺。

　　“你这么点着脚尖累不累？”傅允深笑道：“到书桌那边去。顺便给我梳梳头。”

　　沐云初放下手里的面巾，拿着梳子走到傅允深身后，拔下他头顶的固发簪。傅允深信手拿过一封折子翻阅起来。

　　屋子里安静得很，精铜铸制的兽形香炉中燃着提神醒脑的沉香木。木梳轻轻地穿过傅允深漆黑的发顶。不一会儿，就停了手。

　　“怎么了？”傅允深侧头轻轻的问。

　　“……有根白头发。”沐云初轻声回答，指尖把它挑出来，银白的彻底，在黑发之中显得格外刺眼。

　　“拔了它吧。”傅允深回答的毫不关心，习以为常的样子。

　　沐云初有些难过。毕竟他也未过而立之年，竟是华发早生。

　　手指绕上两圈，一用力，白发应声脱落。沐云初略一迟疑，将手上的白发对折收在衣侧。将傅允深散落的发丝绾在头顶。

　　“皇上。”宁海执着拂尘进来，行礼：“该早朝了。”

　　“摆驾应天殿。”放下手中折子，傅允深起身走了出去。

　　“恭送皇上。”

　　傅允深定住脚步，回身看着沐云初，，略一迟疑：“我，今天早上我问你的话，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也会像我一样不安吗？

　　沐云初看了他一会儿，慢慢走到他身前，笑了笑，踮起脚尖轻轻在他嘴唇上贴了贴。

　　“这样呢？”她带着些清甜味儿的气息扑在脸上：“这样你可以相信我了吗？”

　　傅允深看了看她，嘴角一勾，箍住沐云初的腰，用力吻住她的嘴唇。直到怀里人气息不稳，挥着拳头有些抗议的时候，才松开了她。

　　“……等我回来。”额头贴着额头：“就在这儿，哪里也不许去。我要一回来就能看到你。听见了？嗯？”

　　“……嗯。”沐云初咬了咬嘴唇：“你去上朝吧……”

　　傅允深走出御书房，天边流泻出了第一丝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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