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二百一十四
刘子明靠在地牢潮湿阴冷的墙上,手搭着膝盖,眼神很是空洞。
传来天门打开的声音的时候,刘子明猛地站起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苏启源,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叩见皇上。”冷陈身上穿着破旧的素色棉衣,面色平静的跪在傅允深面前。
“说说吧。”傅允深坐在椅子上,身边的宁海手里抱着一件黑锦滚边的棉袍。
“是。”冷陈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说道:“当年由苏将军主审的林家贪污案之中,主犯林千恩和林凡,是罪妇的夫家。林凡是罪妇的丈夫。他们因为贪污了粮草,被判了斩刑……抄家。罪妇在母家的帮助下逃了出来,但是在路上,那个人被官府的人射杀……就只剩下罪妇了。”
“然后呢。”傅允深皱着眉看着冷陈:“说重点,苏家军的事情你有没有参与?”
“没有。”冷陈低着眼睛:“罪妇确实是痛恨苏将军,但是当时在路上的时候收到了母家的飞鸽传书,虽是心里痛恨,但是还是觉得不妥。毕竟苏家军人迹十万,想要灭了整个苏家军确实难事。但是……”冷陈喘了口气:“信上说,冷家背后有人支持,现在就在那位的支持下进行着。……之所以有这样的冒险行为,完全是因为林家的主审官是苏将军。罪妇落魄,才会至此。”
“那背后人是谁?”傅允深往前探了探身子,手肘撑在膝盖上,眸中的神情晦暗不清:“快说!是哪个朝中人?!”
“该不会是安王爷吧?!”刘子明把事情和苏启源都说了。半响,突然说出来这么一句。然后,看着苏启源沉默不语的样子:“……不会真的是他吧?”
“他现在都投敌叛国了,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苏启源和刘子明并肩而坐,把手里的酒和棉衣递过去:“穿上衣裳之后喝一点儿,地牢阴冷,别冻坏了。”
“……大哥。”刘子明握着衣裳,看着苏启源:“我……这件事,您别怪冷陈,她也没有参与这件事,这件事情完全是……”
“我知道。”苏启源抬起一只手阻止了刘子明的话:“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带着你去找冷陈的资料。……这件事先不要提了,倒是程明,现在一直在想办法捞你出去,我这次能来,也是托他的打点。”
“程明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吗?”刘子明看着苏启源:“还是说,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皇上现在都在这儿了,我的身份早就不是秘密了。”苏启源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冷陈呢?”刘子明嗫嚅一阵,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来的时候,听说皇上正在亲自审问她。……你先别着急,我觉得皇上不会把冷陈怎么样的。你放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刘子明有些颓然的靠在墙上:“大哥,你现在一定要看好了苏瑶,万一有人知道了她是女儿身的话,怕是也要出乱子。”
“我知道。”苏启源点了点头:“好了,我走了,你好好儿的,别着急,程明说,很快就能把你救出去了。到时候你在外面,也好做事。”
“我知道了。”刘子明点了点头:“谢谢大哥。”
“少说这种话。”苏启源站起来的时候拍了拍刘子明的肩膀:“我走了,别瞎想。”
“嗯。大哥慢走。”
傅允深靠在椅子背上,眼神晦暗的看着冷陈:“所以,你觉得是傅允琛?安王爷?”
“……罪妇也是妄自揣测,没有实质的证据。”冷陈低下头,眼神中全是挫败不甘。
“没有证据为什么要这样妄加揣测。”傅允深的声音飘着冷意:“你还有什么罪行,或者说冷家还有什么,都说出来,别等着朕查出来,到时候后果更严重。”
冷陈抿了抿嘴角,咬住了嘴唇:“冷家在青牛镇西北处有个仓库,里面是火枪火药。还有银两储备之类。……钥匙,钥匙就是家主的戒指。”
“火枪火药?”傅允深皱了皱眉:“有多少?”
“呵,”冷陈笑了一下:“既然我现在把这件事供出来,那里面的东西数量,皇上应该也是清楚的吧?”
傅允深心里了然,转头吩咐道:“来人,把人押下去,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
“皇上!”冷陈被人带着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皇上,我……罪妇可否与刘将军见一面?”
刘子明听着外面又有人进来了,脚步声里带着脚镣的摩擦声。探头一看,竟然是冷陈。刘子明心里一震,马上从地上爬起来,紧紧地扒着牢房的木桩,目光炽热的看着冷陈。
押着冷陈过来的人把牢房的门锁打开,看着冷陈进去又把门锁上,转身离开了。
“冷陈!”刘子明一把把冷陈搂进怀里,力气大的好像是要把冷陈揉进自己怀里。脸埋在冷陈的脖颈之间,声音闷闷的:“你终于来了……”
“我没事。”手腕上有手镣连着,冷陈没有办法抱着刘子明,只能蹭了蹭刘子明的脸颊,用这样的方法安慰:“我没事,放心。”
“皇上没把你怎么样吧?”刘子明松开手,把人圈在怀里,仔仔细细的看着:“没事吧?”
“都说了没事。”冷陈握着刘子明的手,两个人的手都是冰凉的。刘子明牵着冷陈的手放进了自己的衣内,又把苏启源带来的棉衣裹在冷陈身上。
“你这样不会冷吗?”冷陈看着刘子明:“衣服我不要了。”
“穿着,我没事。”刘子明笑笑,露出一排牙齿:“一会儿外面冷,你不知道被关在哪儿,不能冻着了。”
“我今天就在这儿。”冷陈看着刘子明惊愕的神情,笑了。放在刘子明脖子上的手动了动:“怎么了?看你那傻样儿。不想我在这儿啊?”
“皇上怎么会……”刘子明看着冷陈满脸的笑意盈盈,笑容几乎要让嘴角咧到耳朵后面:“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说着,又把人搂紧裹到了怀里。
冷陈也笑,一开始把把冷家最后的退路供出来,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但是现在这条消息能换来和刘子明一夜相处,冷陈觉得很知足。
笑了笑,冷陈把脸往刘子明怀里蹭了蹭。
外面传来篝火燃烧的声音,哔哔剥剥的好像是小时候调皮,把米粒扬起来之后掉在地上的声音。娘亲看见这个之后很是生气,扬起手来想打,匆匆忙忙的跑到父亲身后躲着,父亲一边好声好语的安慰着生气的娘亲,一边假装严肃的训斥着身后的小孩子。那真是回不去的好时光。
弥若恍恍惚惚的想着,眼前的景物好像都镀上了一层金粉,迷幻好看,但也脆弱易碎。
“弥若。”傅允琛端着药碗过来,看着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的人,低头轻轻的搅了搅手里的药碗,轻声道:“喝药了。”
弥若自从来了这里,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肚子里的孩子好像是在吸收着弥若母体里的所有精气似得。弥若瘦弱的好像快要脱了人形,就只剩下了一个大肚子还有一副骨架。
“弥若。”傅允琛又喊了一声,弥若才微弱的眨了眨眼睛,慢慢转头看着傅允琛,看向傅允琛的是平静到没有任何感情的脸。
“喝药吧。”傅允琛看着弥若这个样子,心里不是不心痛的,可是,能怎么办呢?毕竟现在的情况下,沐云初是绝对放不得的。
“允琛。”弥若看着傅允琛,声音轻轻的:“你让我看看音儿吧。行吗?”
“……先喝药。”傅允琛的手指捏紧了勺子柄,把手伸到弥若嘴边:“张嘴。”
“……”弥若看着傅允琛,一言不发。终于,慢慢的转过了头去。
“你闹够了没有?!”傅允琛终于压不住火了,把手里的碗使劲儿墩在了桌子上,药汁有一些洒了出来,在桌子上形成了小小的一片。印着破碎的光点,好像是弥若现在破碎的心。
“沐云初现在是傅允深的妻子!傅允深是谁?你难道不应该恨他吗?!沐云初怀着的孩子不姓傅吗?你看看你自己都成了什么样子了?你还管别人干什么?!”
“那我呢?!”听了这话,弥若在忍不住,看着傅允琛大喊道:“我肚子怀着的这个呢?他姓什么?!姓祁吗?!”
听了弥若的话,傅允琛哑口无言,愣在远处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你要干什么?”看着弥若艰难的把自己撑起来,傅允琛还是心里担心,上前想把弥若扶起来,可是却被弥若一把拂开。
“傅允琛。”弥若低着头喘着气,坐起来之后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跟傅允琛说:“你变了。你原来不是这样对我的。”弥若的声音很轻很淡,但是一种很明显的恐慌无措从傅允琛的眼睛里慢慢地爬了上来。
“弥若,我……”傅允琛喉结动了动,眼眶发红,张了张嘴,犹豫半天,才说了一句:“我没有。”
“没有?呵。”弥若苦笑出声:“既是没有,那你为何要把我唯一的亲人卷进来?既是你没有,那你为何要不顾我的苦苦哀求仍旧我行我素?”弥若的眼睛里全是滚滚颤颤的热泪,声音哽咽:“既是你没有……那你为何要骗我?!”
“我没有!”傅允琛马上反驳道:“我没有骗你,从来都没有骗过你!”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傅允深正在为祁家翻案?”
弥若的一声质问,轻而易举的让傅允琛再一次哑口无言。他确实是知道傅允深在为祁家翻案,可是……这件事他是真的不想让弥若知道。若是如此的话,这个人,还会像往常一样的陪在自己身边吗?
“你既然知道音儿已然成了皇后,那你怎么会不知道傅允深在为祁家翻案?”弥若擦了擦眼泪,喘了口气出来:“允琛,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我想不明白,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难道我对你的情谊,就这样让你不信任吗?”
“不是的……”傅允琛完全没有了刚刚的那般愤怒理直气壮,现在的他紧紧的握着拳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沉默的看着弥若。“我没有……”
“你不要再解释了。”弥若无力的摆了摆手,喘了口气:“你要是不肯把音儿叫过来的话,我自己去找她。”说着,弥若艰难的撑着自己的身子想要坐起来。
“你不要动,”傅允琛上前一步把人按住放在床上:“我,我把她叫来。我很快。”说罢,转身离开了。
傅允琛是真的被弥若吓到了,不一会儿就叫来了沐云初。沐云初看着憔悴到面色甚至还不如自己的弥若,心里酸涩,坐在弥若身边,紧紧地拉住了弥若的手。
“音儿……”弥若抬手摸了摸沐云初的脸,一笑,眼泪就掉了出来:“我,我能这么叫你吗?”
“可以。”沐云初含着眼泪点头:“……姐姐。”
久违的一声“姐姐”,让弥若怔愣了一下,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了,看着沐云初和自己相差无几的面庞,低头吸了吸鼻子:“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我今天叫你来,是为了要跟你说一件事。”
“嗯。”沐云初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手指头在弥若脸上抹了抹眼泪:“姐姐你说。”
“第一件事。”弥若抿了抿嘴角,压低了声音:“你最近要做好了准备,夏幽莲随时可能会带你走,带你离开这儿回到皇上身边去。……他来了,他来找你了。”
“傅允深?”沐云初睁大了眼睛:“他,他来了?”
“不错。”弥若点了点头:“所以,不要怕,我在这里,他就在那儿,你不会有事的。你只要听夏幽莲的话就好了。知道吗?”
“嗯。”沐云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还有第二件事……”弥若的眼神看向了帐篷外面,声音很轻:“等你回去了,向皇上求情,就算是不可原谅……也不要赶尽杀绝。……拜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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