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芝的脑子迅速飞转,听名字,应该是一本和香制艺书。
而这人先问自己是否随安二和香,那这书,应该就是在安二手上。
但他们为何要抓自己来找这本书,找安敄不是更好么?自己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女儿而已。
却不知道,那些人早在安敄身上下足了功夫,将他摸了个一清二楚,知道他连《天香谱》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如今灵芝身为安家外人,却能进入香坊,安二又对她格外看重,可见这个香家女的地位,在安家非同凡响!
那她便成了最有可能知道《天香谱》下落的人。
灵芝却不知道,对方将自己如此高估。
心念电转间,只想着,若自己说不知道,是不是再无利用价值?就要交给那二师兄随意处理了!
她想到那二师兄不怀好意的口气,心口冒出丝丝寒气,有利用价值,总比没有强。
遂一咬牙,开口道:“你是说那本和香秘谱么?”
那人一愣,听她如此问,知道有戏,暗想老大果然没猜错,大喜过望:“正是,在何处?”
灵芝咬着唇,含糊道:“当然在安家香坊内。”
“哼。”那人冷笑,又对灵芝怀疑起来,声音带着江南人特有的声调:“想蒙哄我?”
果然,香坊内有内奸!
若不是已经在香坊中查过,又怎会这么肯定那书不在此间?!
这便是害严氏的那些人么?
灵芝没有猜错,他们早就将香坊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却从未找到这书的影子。
灵芝定下拖延之术,只望槿姝快些找到自己,放缓语速道:“那种东西,当然不会轻易让你们找到。”
又顿一顿,小心翼翼试探道:“你以为,这像蜂毒那么好偷吗?”
那人又是一愣,旋即笑道:“小东西,看来你知道的事儿还不少,安二真把你当亲生姑娘养啊。”
这些人还知道自己不是安家亲生!
同时也明白过来,这些人为何要绑自己,他们真以为,安二待自己与众不同!
灵芝顿时心中涌起惊涛骇浪,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世!除了安家人,原来还有别人知道!
她心跳加速,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到肉里,面上却淡定自如,顺着对方的话意道:“凭我父母与安家的关系,他自然要好好待我。”
她这话只是犯险一试,看能不能诈出对方说出自己身世。
果然那人随口应道:“哼,蠢丫头,认贼作父还沾沾自喜。”
灵芝一颗心快要跳出来,认贼作父?为何这人将安家比做贼?难道父母是安家害死的?
一时冲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问道:“为何是认贼作父?”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丫头是绕着弯想探问身世呢,不由嘿嘿一笑,背着手,在房中来回踱步:“好啊,想算计我。你很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吧?严氏肯定不会告诉你!不过呢。”
他停下来,走到炕前,欠着身子道:“我这人最喜欢做交易,只要你拿来《天香谱》,我就告诉你,你亲生父母是谁。”
灵芝鼻尖闻到他身上传来的味道,松油味儿很重,还有银锭铜钱笔墨的味道,想来此人是个生意人,且常在账房中呆着。
心头重新镇定下来,想着将计就计,尽量拖延时间,遂面上作出踌躇的样子:“可父亲和祖母,待我那般好,我怎能做无义小人?”
“你不想知道身世吗?”那人已经有七八分相信了灵芝知道《天香谱》的下落,尽力劝诱道:“你知道身世之后,就明白,你拿走那书,是多么正确的事情!”
灵芝越听越是不解,到底为什么?难道自己的身世,还和那书有关系?
面上则装作烦恼的样子思索许久,方道:“那你得保证,拿了书,告诉我身世,也不会再伤害安家的人。不过,我要怎么相信你呢?”
那人头一歪,摇头笑道:“小不点,还这么多心眼儿。你放心吧,我们只要书。转过去。”
待灵芝转过身,再将绑住她手的绳子三两下扯掉:“你若还想好好回去,最好是相信我。不过,我要怎么相信你呢?”
灵芝装作害怕的模样,揉了揉手,往墙角缩了缩,似小孩一般坦诚天真道:“我骗你做什么?安家对我虽好,但我更想知道亲生父母是谁,再说,一本书而已,不过你要说话算话,不能伤害祖母和父亲,也不能告诉他们,是我告诉你们的。”
那人声音带点笑意,哄着她道:“我们大人,还会骗你一个小孩吗?放心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现在你可以说说看,你在哪里见到过这书?”
灵芝心中已有定计,槿姝不知何时才会来,得先把这人引开,自己方能找机会逃走,遂摇摇头:“我没见过,但我听父亲和祖母说过,还说,那密室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那人知道她最近确实总是和安二一起呆在严氏房中,见她又说得有模有样,皱了皱眉,密室!他们确实不知道香坊中何处有密室,当下半信半疑道:“密室在何处?”
灵芝却揉了揉肚子,撅起嘴:“我肚子饿了。”
不一会儿,有人端了一碗素白粥进来,灵芝仔细嗅了嗅,没有毒药或者迷药的气味,便大口吃起来。
落在那人眼中,却觉得这毕竟是个小姑娘,丝毫防范之心都没有,想来,也不会耍心计。对她的话,又更信了几分,耐心地等灵芝吃饱喝足。
灵芝故意细嚼慢咽,用完之后,方缓缓道:“香坊之中,他什么地方都让我去,只除了一个地方。”
她抬眼看了看,那人果然凝神在听。
“澹宕阁。”她没瞎说,安二确实是从不让她进这里。
那人果然是熟知永安坊的,一听便知,灵芝没诓他,那是存放香家秘方的书阁!
他倏地起身,对灵芝道:“这样吧,今儿太晚了,你好好休息,明日,咱们再好好谈谈。”
说完,掩上门走了出去。
灵芝明白他定是找香坊内奸查探去了,心中暂舒一口气,又不免着急,槿姝怎的还没来!
话说槿姝去东城报完信,便先回到安府。
安府内早已是火把遍地,严氏虽不担心灵芝,却担心这后头,不知是护着灵芝的那位,还是暗害自己的那位,自然也要将这事儿查下去。
安二则是真担心灵芝,若她没了,自个儿和香要靠谁去?
领着府中护卫随从,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皆没见到灵芝的影子。
安二寻到西角门处时,却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他循着香,打开门往外探去,门外地上,香味愈加浓郁!
正好槿姝见到在角门处探头探脑的安二爷,忍不住冲过去道:“二老爷,可找到姑娘了?”
安二摇摇头,指着地上道:“灵芝不在府内,她定是被人从这儿给掳走了,你闻,这是月支香的味道,她晚间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一盒月支香。”
槿姝仔细嗅了嗅,果然空气中一丝淡淡的似青瓜的味道,又带点甜。
她懊恼得几乎落泪,她对香不如安二老爷敏感,当时竟没察觉,这香味是姑娘身上那香味!
安二老爷继续往巷中走去,口中念念有词:“这儿有,这儿也有。”
转瞬走出去几十步,槿姝追过去道:“定是姑娘故意留下的线索!”
安二也点点头,欣喜道:“一定是,还真是个聪明孩子,不愧是我安家的姑娘!”
他忘了灵芝并不是他的姑娘。
有了线索,槿姝再不和他多话,向他一拱手道:“二老爷,我先走一步,你随后带人来。”
说着,循着那香味,没入夜色中去。
她刚立上安府前方房屋一道屋脊,夜色中,几道黑影似从冥狱中冒出,转眼就到眼前。
“爷,您怎么亲自来了?”槿姝一看清领头那人,便要跪下去:“槿姝无能,跟丢了三姑娘!”
那人扶住她,声音沉沉,却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稚气:“救人要紧,你也毋须自责。”
他身旁另一人道:“爷,您还是回去吧,我们去就行了!万一被暗哨发现您不见了,可如何是好?”
那少年伸出手阻止他再说下去:“若连他们都瞒不住,我还敢回去么?不用多说,人呢?可有下落?”
槿姝将月支香的痕迹一说,几道黑影在街巷中起起伏伏,转眼没了踪影。
待快寻到南城城门时,香味忽然格外浓郁,槿姝从地上捡起一个锦袋,仔细一看,大惊:“这是三姑娘的东西!”
那被称为爷的少年接过锦袋,又腾起身在附近转了一圈,沉吟道:“香味在这里中断,此处离城门不远,他们必不会夜间出城门,定是在这附近。”
“两人一组,分开找去,注意安全。”
话音刚落,一行人哗啦啦又散开在夜色中。
灵芝端着空的粥碗过去,拉拉门,门果然从外面锁上了。
门口一个声音喝道:“干什么!”
灵芝装作无辜道:“这粥碗要送去哪儿啊?还有吃的吗?”
接着是门锁链条响动的声音,门打开,一个守在门边的汉子伸手过来,不耐烦道:“给我吧。还要吃?哥哥我都还没吃呢?”
接过碗,门又哐当关上了。
借着门打开的功夫,灵芝看清了这是一个单进小院,院子不大,主屋窗油纸上透着朦胧黄光,大门紧闭,屋内猜拳喝酒声不断,。
夜渐渐深了下去,灵芝低伏在门边,隐隐听得主屋的方向喧嚣依旧,门口两个守卫,则一会儿哈气,一会儿跺脚,一会儿抱怨天寒地冻。
一人问道:“都几时了?啥时候才到咱哥俩换班啊?”
另一人不断搓着手,道:“还早呢,咱们得守过子时。真是,这么丁点儿大个小娃娃,还要咱们兄弟死守着。”
灵芝悄悄走回屋内,拿下那双耳铜炉,将香灰倒出来,又从炭盆子里取了几块烧得红旺旺的炭火,放进去,热气瞬间爬满炉壁。
她再取下头上素荷簪,毫不迟疑按了一下花蕊中的机关,簪子前端露出小孔。
灵芝轻轻抖了几下,一丛粉末从簪子中飞到铜炉里,一丛青烟若隐若无,冒了出来。
她生怕外面有风,药效不够,全部倒进去,再作罢。
再捧了那炉子,打开门,对着两个守卫乖巧道:“两位大哥,外边太冷了,正好屋里有个香炉子,给你们捧着取取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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