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显吃力地抓着崖上的石头，仰头看着她，眼神深深的，带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半晌，他似乎笑了一下，又仿佛那一笑只是她的错觉。

　　她听见他的声音带着宠溺无奈，“好好活下去。”

　　几乎是在瞬间，她就反应了过来，双手紧紧地拉住他的手，大声道：“我说了不放手就不放手！我没有放弃，你也不准放弃！你要是害我成了杀人凶手，我会恨你一辈子，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你！”

　　他略微皱了眉头，看着她。

　　她咬着牙，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几乎快要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了，被他给拉得微微下坠了些。

　　背上却偏还有一只可恶的脚踩了上来，她差点儿没吐出一口血。

　　恶劣又不耐的声音，“戏也演够了吧，你要是再不松手，我可就让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了！”

　　——我操你大爷！

　　——疼、疼死了，快要坚持不住了！

　　她扭头，目露凶光地瞪着蒙面人，艰难地喘着气，道：“你这种……人、渣、才、该、去、死！”

　　那人意外地愣了愣，缓缓地蹲下了身，浑浊残暴的眼睛闪过疯狂又冰冷的笑意，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骂我？真是够胆儿啊！”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明明怕得要死，面上却愈发冷静了，瞪着他，没有说话。

　　……

　　她没有想过自己的一时冲动会有多严重的后果。

　　她听见了那人拔剑的声音，看见了森寒的剑光，感觉到了从心底蔓延而出的……细细密密的恐惧。

　　她的手一定也颤抖得厉害，忽然她的手被反握住了。

　　她惊惶的目光看向了他。

　　他的目光平稳沉静，声音在有着浓雾的夜里飘散了，“等我回来。”

　　当他扳开了她的手指，迅速笔直地落下时，一道剑光飞快地掠过眼前，她忽然感到一阵尖锐又猛烈的疼痛，从手臂一直蔓延到了心脏。

　　“啊……”

　　“好、好疼！”

　　她痛得在地上滚成一团，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恶意地笑，“敢骂我？断你一条手臂还是便宜你了！”

　　……手臂？

　　他在说什么？

　　她唇瓣已被咬得流出血，意识渐渐在弥漫着铁锈味儿的空气里……陷入了黑暗。

　　……

　　外面又在下雪了。

　　这些天总是没完没了地下雪，将厚衣裳在身上裹得成了圆球，还是双手双脚冰冷，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总也不能安生。

　　双儿又去领这月的木炭了，也不知管事的给不给，落败的凤凰当真是不如鸡，回忆起当初做皇后时的荣宠风光，她眉目微敛，低低地叹了口气。

　　她拿钳子拨了拨炭盆里的灰，在很旧了的乌木椅子上坐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唇角的笑哀戚又温柔，“你是不是也冷啊，忍一忍就好了，等你父皇查清楚了，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那人当真是提不得啊，她也不过说了这么一句，大门就猛地被踢开了。

　　狂风，暴雪，涌入倾颓败落的屋子，门窗摇晃得似要“撒手人寰”。

　　那人一袭明黄色锦袍，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挡掉了大半风雪。

　　她伸手按了按微乱的鬓角，神色欣喜，却又隐忍着，道：“你……你来了？”

　　他缓缓地步入屋内，带出了一串异样又锋锐的声音。

　　她的目光一顿，忽然就如堕冰窖。

　　那只曾温柔地穿过她的发，曾缱绻地抚过她的眉眼，曾亲密地牵着她走过遍地鲜花的手……

　　此时却是提着一柄刀，那是出鞘必有亡魂的雁翎刀。

　　刀尖拖在地上，划出的声音令人浑身战栗、恐惧。

　　他就这样走到了离她半米开外，神情冷漠，眉眼阴鸷，道：“我说过，你若背叛我，我会亲手……送你上黄泉路！”

　　……他在说什么？

　　她惊怔地抬首，“我没有！”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冷漠地一笑，倏然举起手里的刀，刀尖对准了她的腹部，声音冷厉摄人。

　　“若你没有背叛我，那你肚子里的孽种是哪儿来的？”

　　她猛地倒退了几步，手抵在了桌角稳住身形，神情复杂地道：“你怎能这样说他？他不是什么孽种！你难道忘了过年那夜的事情么，当时你喝了很多酒，我……我们……”

　　“够了！”他眉眼冷漠地看着她，“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这个孩子不是在那夜之前便已经有的么？就连你的好表哥也已经承认了，你还要狡辩？”

　　“……怎……怎么会？”

　　她急急地想要解释，他却忽然俯身抱住了她，刀尖也随之而穿透了她的腹部。

　　鲜血慢慢儿地流淌……

　　“下辈子不要再遇见我了。”他的声音带着惘然。

　　……

　　“救命！”

　　秦思思尖叫着从噩梦里醒来了，坐着发了一会儿呆，只觉心里又痛又闷，方才那个梦……是郡主前世临终时的画面么？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郡主，您醒了？”

　　双儿站在床前，一脸惊喜地叫道。

　　接着，房门被打开，刺目的光线让她微微眯了眯眼睛。

　　一堆婢女进来了，叽叽喳喳，问她吃什么，渴不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之类的。

　　她恍恍惚惚地坐着，一时还有些如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昏迷前的记忆却渐渐地复苏了。

　　……赵云泽呢？

　　……他好像是掉下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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