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尚书贪污一案已审理完毕，就等着皇帝发下斩首的旨意。

　　已是黄昏了。

　　赵云泽同南宫玉、赵荡并肩走出了刑部大门。

　　这时，却有一个黄衫女子忽然冲过来，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带着哭声道：“督主，求您网开一面放过家父吧！民女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您。”

　　赵云泽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

　　女子抬起脸，容貌秀美，气质古雅，是很“大家闺秀”型的女人，若非被逼到了绝境，这种养在深闺、知书达理、举止娴雅的大小姐是不会做出跪地求情的事情来的。

　　赵荡自然认得她，尚书家的小女儿兰媚儿，他的未婚妻，未来是不是那倒不一定了。

　　“兰姑娘，请起来罢。”赵荡极有君子风度地温和道。

　　兰媚儿不肯起来，她见那位督主十分不近人情的冷酷样子，只好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了自己的未婚夫，“三皇子殿下，您帮我劝劝督主吧，让他不要那么快上报皇上，父亲的事情一定是有什么冤情，他不是那样的人。”

　　赵荡岂会为了一个罪臣求他讨厌的人？他温和却又疏离地笑，“兰姑娘，你还是先回家吧。”

　　赵云泽眸光淡漠地看着她，“你凭什么认为他不是？”

　　兰媚儿自以为事情有转机，忙道：“民女的父亲是个很好的人，他很宠爱民女，对下人也从不苛责打骂，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犯下贪污那样的罪行？”

　　赵云泽冷冷地道：“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他的确犯下了杀头的大罪，你就是在这里跪到死也没用。”

　　这话对于一个深闺小姐来说太残忍、太冷酷，看着兰媚儿惨白的脸色，南宫玉叹了口气，忍不住道：“兰姑娘，你别听他的，皇上的旨意还没下来，你且放宽心。”

　　兰媚儿不是单纯无知的小姑娘了，她明白南宫玉的好意，却摇了摇头，道：“督主说得没错，这是杀头的大罪，若皇上的旨意真下来了，那才是真的无法挽回。”

　　赵云泽冷淡地道：“现在一样无法挽回。”

　　兰媚儿朝着他缓缓地、慎重地磕了三个头，“求您……”

　　办理的案子多了去了，哭的，闹的，求情的，辱骂的，甚而要杀他报仇的，他什么没有遇见过呢，纵然不是到了铁石心肠的地步，也差不了多远了。

　　赵云泽毫不动容地道：“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说完，他看也没看一眼兰媚儿，迈开步子走开了。

　　兰媚儿还没受过这样的冷待、屈辱，她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心里却是恨透了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明明、明明他可以帮父亲的，至少能缓一缓上报的时间，或许父亲会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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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玉叹了口气，进了客栈以后，他就已忍不住叹了好几口气。

　　对面抱着酒坛，冷酷的眼神满是痛楚，浑身透着颓废落寞气息的男人，真的是那个行事雷厉风行、冷酷无情的东厂督主？

　　相识了多年，他从未见过他脆弱痛苦的模样，他永远是像高高在上的神一样淡漠、坚毅、强大。

　　那么是什么让神变成了人？

　　南宫玉能猜到一些，“说说吧，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沉默了一会儿，对面的男人却说出了一句让他差点儿爆笑的话，“我被人玩弄了。”

　　要不是他脸上的表情太严肃、愁苦、痛恨，南宫玉真的会不给面子地笑出声。

　　这种话他不是没听过，但这种话一般是由女人来说的。

　　他忍着笑，一副很关切的模样，“谁？这么大的胆子？”

　　听出话里的揶揄调笑，赵云泽一记冷眼瞥向他。

　　南宫玉清了清嗓子，“说真的，我不太理解你的话。你和那个宫女的后续发展呢，她有答应嫁给你了？”

　　赵云泽冷着脸，“没，她只答应和我上床。”

　　南宫玉看他的眼神变了，就像是看一个傻瓜，“你不知道女人愿意和你上床就是喜欢你？”

　　赵云泽脸色更难看了，“她不喜欢我。”

　　“那么……”南宫玉表情怪异，“你们到底上床了没？”

　　赵云泽沉着脸，“有。”

　　南宫玉笑得揶揄，“几次？”

　　赵云泽冷冷地看他，“我有必要和你说那么清楚？”

　　南宫玉咳了一声，他只是好奇嘛，这人一副禁欲无情的模样，他还真想知道他在床上是不是也这么冷着脸。

　　“那也还好嘛！”南宫玉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人家不喜欢你还愿意和你上床，你还有什么不知足？你想娶她，也是早晚的事儿，她总不能嫁给别人了吧？”

　　赵云泽目光幽深，“不是这个问题，情况有些复杂。”

　　南宫玉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说来听听。”

　　两人也是相处了多年的好友，情谊大到可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几乎比亲兄弟还好，赵云泽并不觉得这些事有必要瞒着他，只是说出口时，仿佛又经历了一遍当时的怒火、心痛。

　　他绷紧了下颚，目光迸出火焰似的光，“她一直在骗我！”

　　南宫玉不像是在听兄弟的风流韵事，倒像是听了一个传奇话本里的妖魅故事。

　　他觉得自己要先捋捋思绪，“你是说之前陪着你的昭阳郡主不是真正的昭阳郡主，而是一个不明来历的……”他斟酌着用词，没敢说妖物，“姑娘。”

　　“是。”赵云泽面色阴沉。

　　“而现在的昭阳郡主是重生再世之人，她对你有着某种仇恨？”

　　“没错。”

　　“你现在喜欢的清禾姑娘才是你之前的那位夫人？”

　　“嗯。”

　　南宫玉揉了揉眉心，“哥，你确定你不是在开我的玩笑？”

　　赵云泽沉着脸色，“我像么？”

　　南宫玉摇摇头，“你为何说她是在玩弄你？”

　　赵云泽神色似冰，眼神带了几分杀气，“之前她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处心积虑地勾引我，现在却又变成另一个人对我冷若冰霜、避之不及，还说什么要撮合我和昭阳郡主，这不是玩弄是什么？”

　　“或许，她有什么苦衷？”这话他自己也不太信。

　　“她最好是有。”

　　“不然呢？”

　　赵云泽眸光深幽莫测，“不然我会让她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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