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天气,年前没有春,依然冷得很,又在外面,没有棉衣隔着,那风便像是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像是要凌迟了谁似的。
安国公府的柴房里面滴水成冰,四周的窗户更是破破烂烂的,八面透气。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里面一个被风的角落里面,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躲在地上,把自己缩成一团儿,即便这样,依然很冷,肩膀不由自主的跟着发起抖来。
她旁边生着一个小小的火队,已经没有了火焰,尽是灰烬。
春秀走在最前面,看到那个人儿,忍不住眼眶一红。
这多冷的天啊,她穿得这样单薄,还被关在这样的地方。
陆鲲看到,也是心有不忍,轻哈一声,怒喝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的天?让你来,你就来啊?以后可别跟人说你是我宁远侯府的奴才,丢人!”
柴房里面的小人儿听到声音,瞟他一眼,也跟着轻“呵”一声,挑挑眉,不悦的说道:“不当就不当,世子爷把身契还来?”说着伸出一只冻的通红的小手儿。
陆鲲抬腿走了进来,越过春秀,恶狠狠的看着修竹,“还不想做我们宁远侯府的奴才了?那是不是要我把你买进楼子里?”
修竹抬头看他,这是赤裸裸的威胁!然后转过头上,朱唇轻启,“随便!”
这便是赌气了。
春秀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主一仆,做主仆关系处成这样,真是不简单啊,像她的主子就从来不会这样跟下面的人开玩笑,太子爷更不会。
趁着两个人赌气的空隙,春秀仔细看打量了修竹两眼,只见她不过十岁出头儿的样子,人生的瘦瘦弱弱的,此刻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看不出身高,只是好一双眼睛生的真好啊,大而明亮,如一汪碧波,使人沉醉。
这就是那个主子信赖的修竹姑娘吗?她试探地问道:“你是修竹?”但是心底却没抱多大对方答是的希望。
然后,修竹望向她,脸上绽开灿烂的笑意,答道:“我就是。”然后便从地上起来,整理衣裳,向她行礼,一边行礼一边说道:“麻烦你来这一趟了,修竹感激不尽。”说着有福了两福。
陆鲲看着眼热,冷哼一声,仰头看天。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这是提醒,不光是春秀这个丫鬟来看她了,她这个堂堂一府世子爷都亲自来了呢!可是做什么偏偏这样装着?
修竹便故意不去理她,反而拉了春秀的手,细细地跟她说了一下芙蓉阁的经营情况,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说道:“这会儿,我还被拘着呢,没有正当理由,我是不会出去的,你们主子若着急用银子,便让她派人到店里面取去,到时候点清楚数目就是。”
春秀点了点头儿,问道:“你不送了吗?若是我们主子想要见你,怎么办?”
这个意思是说肖云有事找她?
她能有什么事儿啊?这都快年底了。她的儿子也生了下来,上次去的时候看了,养的白白胖胖的,甚是喜人。太子高兴的不得了,而此上求了圣上,封她做了侧妃。
侧妃与一般的妾室姨娘又不同,是可以上皇家玉牒的。
“你们主子有什么事?”修竹不由得惊讶。
然而春秀却说什么都不肯说,修竹只得告诉她今天下午,府里面的事情一结便去见她。春秀这才一步三回的走了。
等春秀一走,陆鲲见四下没有人,一把拉住修竹的手腕,恶狠狠地问道:“你这是个什么意思?真想要把自己冻死不成?”然后不管不顾的用另一只手在颈间用力一扯,脖子前面系着的大毛披风带子瞬间被扯成两截,披风也同时掉落下来,他一接,直接披在了修竹的身上,想要学着婢女的样子,帮她系上带子,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因为那里根本已经没有了带子,还系什么?
修竹笑了起来,眼睛像是两弯月牙,清澈而明亮,她轻轻道一声谢,然后聊起天来,“世子爷又来府里面看二小姐?”
陆鲲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殆尽,转身大步走出了柴房,一直守在门口的扫红连忙跟上。
修竹抬脚,想要去追,脚步过门槛,停住,愣了一刻,又默默地收了回去,放回门里,冲着陆鲲的背影大声的喊道:“嗨,嗨,还没有说完呢,怎么走了?”
陆鲲步子顿了顿,扫红回头看了一眼,说了句话,两个人甩开大步,不一会儿消失在视线当中。
修竹嘟起嘴来,轻把门板关上,依在上面,拥着大毛披风,重新蹲下,小声地嘀咕道:“这人,怎么说着说着,便突然生气了?”
然后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轻轻地敲打着,“还不让提二小姐了?不让提,自己还去勾搭人家?搅混了人家心里面的一池春水,现在又不准提了?不提就不提,有什么了不起?”
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树枝条也停在地面上,沮丧的说道:“来了,也不说带人家出去,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久了,不冻死,也得饿死啊!”
提到饿,她的肚子很配合的在大叫了几声,算是应景。
修竹满脸黑线,就差指着自己的肚子骂,你也来欺负我了。
可是这没有等她开骂,外面似乎有一阵香风传来,修竹吸吸鼻子,是府里面的早饭好了吗?做得什么呢?真香啊!
而且这香味似乎越来越浓了,使人觉得这美味的饭菜近在咫尺。修竹摇摇头,一定是太冷太饿产生幻觉了,一定是。
可是接在有人在轻轻地推了推门儿。
因为修竹的身体靠在上面,能清晰的感觉到。
但是对方显然没有推动。
然后改为敲门,“咚咚咚”,一声接着一声。
修竹懒得动,闷闷地问向外面,“谁呀?”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世子爷知道你昨天就被关起来了,一定又冷又饿,让我端了碳盆和热呼呼的饭菜来。”却是陆鲲的另一个小厮——锄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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