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嗡嗡声依然不绝于耳，屋里面没有丫鬟随侍，只有老夫人身后站着一个体面的老嬷嬷。
见状，那嬷嬷已是皱起了眉头。
老夫人则是“啪”的一声，重重地把手里面的茶杯磕在了桌子上面。
原本“嗡嗡”作响的声音被震住，耳根瞬间清静了下来。桌子上面茶杯看起来完好无损，可是里面的茶水已经流出来好多，在桌面上涓涓成河，顺着桌角滴滴哒哒的往下流。
然而谁都没有功夫注意这个，全都齐齐地把目光投向了端坐的老夫人身上。
其中一个二十来岁站了起来，轻摇了两个纸扇，先把派头摆了出来。众人看向他，只见他油头粉面，穿着宝蓝色缎子长衫，腰上系着玉佩、香馕、荷包，零零总总不一而足，倒生生把本就不高的身段勒成两段似的。
老夫人看到他，伸手向他一指道：“老四，你有什么事儿？”
老四摆着姿势，手里面的纸扇不停，头独独转向老夫人的方向，说道：“母亲，我们都还算不算是府里面的人？之前侄儿定亲的事儿，我们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也就不提了。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过问咱们府嫡长孙的亲事儿？真真是岂有此理！若是什么时候让我遇到那个什么安国公，一定要指着他的鼻子好好的骂一通解气。他的女儿是嫁不出去了怎么的？一个个都上赶着我嫁过来？我们还得来者不拒不成？”
这话便说的过分，可是这是人家关上门来，一家人在一起说的，外人根本无从听到，自然也没有办法指责什么。
老夫人却更加严肃了一张脸，喝斥道：“老四！”
老四马上讪讪地闭了嘴，脸上依然带着不甘，却又不敢挑衅老夫人的权威，只得拱手，叫了一声母亲，站于一旁。
与老四正对着的对置上，站起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向是不忍地看了老四一眼，然后开口说道：“母亲，您莫生气，这安国公府到底根基太浅了些，教养上面自然跟那些真正的百年世家没法比。也不知道鲲儿这孩子眼睛到底是进了什么沙子，竟然瞧上了那么一家破落户去。相公说的也没有错，那有一家子的闺女争着往一个家里面嫁的？还嫁同一个人，这正妻平妻的分？要我说呀，还不若我姐姐家的大姐儿呢，那才真真是花骨花儿一般的人儿呢！”
老四家的拉拉杂杂说了这么一大通，还不是想要把她姐姐家的女儿嫁过来，好与她做个臂膀？其他人也不傻，听她说着，腹内早就诽谤上了。
等她一说完，马上有人接过了话，高叫一声儿，“哟，瞧四嫂说的，好像你那姐姐家如何如何的富贵呢，说白了也不过是一个七品祭酒家罢了，能有什么出息？”
寻着声儿望去，只见是四太太下手第二个位置上面一个太太说的话儿，此刻那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富太太正从在椅子上面，懒洋洋地端详着自己手上新染的指甲。
四太太被她闲适的态度刺激到了，冷嗤一声儿，反唇相讥，“你娘家的侄女就好？说白了也就是商户女。士农工商，士家工商，再有钱，那也改不了低贱的出身，我呸，满身的铜臭味儿，谁个希罕？”
被骂了商户女的那位太太一听大急，她的痛脚正在这里，四太太偏要上来踩一脚，这一踩，像是踩到了猫尾巴，对方“嗷”地尖叫着冲了过来，要撕四太太的嘴。
老四一看，马上几步走到自家媳妇跟前，挡在那里，一插腰喝道：“六弟妹，你这是干什么？”转眼瞪向左边第六个位置，怒道，“老六，也不管管。”
老六慢慢悠悠地喝着茶，斜睨一眼发怒的老四，又扫了一眼，眼看便要扭打到一块儿的两个女人，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她又没有说错，你们急什么呀？”
六太太见这样，顺势一屁股歪坐在地上，拍着腿，号啕大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叫，“我这是为了谁呀？一个一个的，全都不知情，还这样让人没脸，真是没法活了啊！没法活了……”
老夫人眼看着才清静了片刻的室内又是噪杂一片，她严肃的神情一下子出现须臾的崩塌，但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很快又恢复了严肃。只听她重重的咳嗽一声，“好了，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呢？一个个还有没有规矩了？”
随着老夫人这一喝，屋里面顿时再次清静。
就听同样端坐的五太太轻声叫了一声娘，然后从袖子里面掏出一张红彤彤的硬纸片儿来，打开来一看，竟然是一张请帖。
“母亲。”叫毕娘，马上又换了称呼，其他人全都没有反应，想来也是听她如此叫，叫习惯了的，“这是安国公府老夫人的请柬，约了我三日后过府吃茶呢！”
说毕，用袖子掩了口鼻，嗤嗤的笑，笑毕才道，“什么样的茶，我们宁远侯府没有？偏偏要跑到她们安国公府去吃？母亲您看我要不要过去呢？”
她一连三个问句，每一句都显示着她对安国公府的不屑一顾。
是了，比起来，安国公府虽然是公府，到底浅薄了。
老夫人招眼扫视屋内一转儿，见满屋子的庶子庶媳，心里面满满的不是滋味儿，等目光转到正与自己说着话儿的五儿，五儿媳，面上才露出几分满意。
这一屋子的人，老大一家都不在，老大是应该替皇上戍边，老大媳妇则是一个短命的；老二、老三、老四都是庶子，她嫁进府来之前就有，然后就是她的亲生孩儿五郎，五郎在一众儿子当中，读书是最好的，因此身上带着一股子书卷味，因此上也最出众，嫁的是前史部尚书的嫡幼女，也是从小的知书达理，堪得她心。
再往下，便是老六和老七两个庶子，老六媳妇是一个泼辣的，老七刚刚年满十九，不没有成亲。这两个都是她身边丫鬟提做通房后生的，如今都不在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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