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毓清庄庄主,是母后的儿子。”
独靖陌低着头,他不敢看独天亟,她知道他会震惊,会伤心,她不敢看。
她本来可以说“毓清庄庄主,他是我的亲哥哥”,可是,她说不出口,她不想让独天亟知道她已经和自己的亲人,相认了。
独天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心里沉积的那些往事又浮现在脑海。
那个女人。
她的儿子,
竟然还活着。
“他不是,死了吗?”
“是师傅救了他。他一直住在墨山,后来去了毓清庄。”
独天亟脸色苍白,牙齿不自觉打颤,他的胸脯夸张地起起伏伏。当年他派人去查过,易家确实已经灭门了,没有一个人生还,而易殊,更没有活着的可能性,怎么,还活着?
“父王……”独靖陌看着独天亟的反应,她知道这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可是她忍不住。一边是自己含冤未雪的亲生父母,一边是养自己长大,给自己最好的生活环境和身份地位的亲人,她谁也割舍不下。
她想过重回雪禹,继续过她公主的日子,再招驸马,生个孩子,然后平静安稳地过完一生。
可是,她想起旧恨男平的温恕仇,想想为了给易家寻仇奔走江湖的墨昀尘,她觉得,作为当年的受害者,她应该做些什么,她不可能再继续安心地做她的公主。
“陌儿……你们……”独天亟想问,他们是怎么认出的彼此,怎么知道的当年的事情。
“我们……母后留下的剑,还有另一把,在,在他那里。”
“柳鸢剑,本来就是一对。一把剑上刻着柳叶,一把刻着纸鸢,就是你母后留给你的那把。”
“您,从来没跟我说过。”
“我本来以为,那把剑已经被毁掉了。就算没被毁掉,也不在易家人的手里。”
“您当年,为什么,要留下一个和您无关的孩子?”独靖陌含着泪,哽咽地问道。她不解,但是她不敢问。
既然伤疤已经揭开了,就痛个彻底吧!鲜血淋漓,做个彻底的了结。
“因为她是为了保住你,保住丈夫唯一的骨肉,才活下来,才愿意留在雪禹的。”
“您,真的很爱她?”
“爱。”独天亟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前面的空白,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女人,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女人。
“当时我们狩猎回来,碰到她,她头发是乱的,衣冠也不整,脸色很憔悴,但是一直跑着。”
“我从她身边经过,她看着我,对我说,‘救我’然后就倒在了我的马下。当时我并没有看到追杀她的人。我把她拉上马,让她倒在了我的怀里,我的心跳的很快,那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给我一种实实在在的存在感,还有一种飘渺的虚无感,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再后来,就请来太医给她治病。她一直郁郁寡欢,我想了很多办法让她开心起来,可是我发现,她唯一一次笑,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在动,她当时兴奋地拉着我的手让我摸……”
“可是,一瞬间之后,她松开手,面露愧色,很愧疚地跟我说,‘抱歉,我把你当成我丈夫了’。我很难过,自始自终,都是我一厢情愿,她从来没有接受过我,从来没有……”
“但是,从那次以后,我也知道了你对于她有多重要,只有保护好你,我才能保护好她。我也很难过,我也挣扎过,也困苦过,可是,每次看见她,我依然放下我心里最后的抵抗……我愿意帮她,因为,我真的不想看见她难过。”
“可是在她心里,我不过是个好人,是救了她和她的孩子的命的好人,在她心里,我做的这些不过是无奈之下保全她的做法,她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她的丈夫。”
独天亟双肩颤抖着,他心里也会委屈,他也有感情啊!就算他是一个男人,他也有心,他的心,也是热的,滚烫的。
“但是,这一切都值得。因为她临终前跟我说了一句话,她说‘若有缘来世再见,定于你厮守终生。’我知道,她明白我的心,可是过往,她放不下,也不想放下。她是一个很规矩的女人,她有她自己的坚持。”
“陌儿,你的母亲,是一个好女人。”
独天亟抬起头,泪眼看着独靖陌,四目相对,泪静静地流。无声,无息。
“您恨我吧。”
“当时恨。现在不恨。她刚走的那段时间,我真的恨,我花了几年的时间忘记她,可是你,和她越来越像,我总是看到她的影子……”
“所以这才是您把我寄养在伯王家的理由,是吗?”说起过去,独靖陌也恨,他恨自己的父亲心狠,把自己丢在塍王府,几乎没去看过她一眼,为了让他注意自己,为了让他在乎自己,她从小就爱各种折腾,她很叛逆,可是,却终究换不来他的一个眼神,他的严厉,已经超出了一个父亲对女儿的严厉,现在她明白了,那不是对她的恨意,还有,对他自己的恨意,对当年事的恨意。
“是。”
“所以后来把我送去了墨山?”
“是。”
“伯王一直阻拦您都不理,您知道我当时有多恨您吗?当时我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的父亲。”
“可是从墨山回来,你变了很多。”
“墨山,确实是修心养性的好地方。师傅对我的教导,我终身难忘。”
“看来,墨山道人和易家有着不解之缘呢。”
听见这话,独靖陌的嘴唇稍稍颤了颤,她还真的没有发现。
“陌儿,唉,可能是父王老了吧,我觉得现在自己,不想再失去了。你上次回来,我真的害怕失去你,我真的害怕……”
“父王,我不会离开您的。”
“那你留在雪禹好不好,继续之前的生活,不要再想这些事情?行吗?”
沉默。可怕的沉默。
“父王,对不起,我做不到。”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独天亟还是觉得自己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好像掉了什么东西一样,空落落的。
“唉,随你吧。只要你能好好的,都好。”
“父王,等把当年的事情查清楚,我会回来的。兄长他一个人,太辛苦了。”
兄长?原来已经相认了。独天亟的心又疼了一下。
“好。”可是自己还能说什么呢?终究是骨肉,人之常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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