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伦……?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看我爹。”曹伦粗略地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低下头从诺兆金身边走过。
手里,拎着一壶酒。
“阿伦……”
“诺叔,如果我跟你走,你会放下你现在担心的事情吗?”曹伦跪在墓碑前,边说话,边打开酒壶,那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诺兆金知道,这是曹桓威生前最喜欢喝的酒。
“你说什么?”
“我说,像你刚刚说的那样,我们去过普通人的日子,不要再管这些事情,瞿国亡也好,兴也好,都放下,你愿意吗?”
诺兆金沉默,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答,他的心里没有答案。但是那一声诺叔,让他真切地感受到,曹伦回来了,他的阿伦,回来了,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我就知道你不愿意。”曹伦站起身,转过来面对着诺兆金,他看着他的眼睛,心情有些复杂。“我爹,真的很讨厌逃兵吗?”
“是。”诺兆金,知道曹伦想说什么,虽然他不怪他,但是他不想骗他,曹桓威当时对逃兵是多么痛恨,如果不是这样,或许当初他也不会负伤请罪,也就不会有那场悲剧发生……
“那他会不会怪我,他肯定骂我不争气,他肯定不想认我这个儿子……”曹伦转过身去,面向墓碑,像是在问诺兆金,又像是自言自语。
“不会。你是他的儿子。他会理解你的。”
“但愿。”
曹伦有些失落,他跪下来,祭完酒自己仰头喝了一口,
“爹,公主她对我真的很好,我已经不是当初瞿国军队之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兵小卒了,爹,你怪我也好,怨我也好,我都不在乎,我自己的路自己走好就是了。”
说完,又喝了一口。
诺兆金站在他身后,想阻拦,又停下了。
“诺叔,既然我们彼此都放不下现在的生活,那以后,就不要再互相挂念了,各走各的路。”曹伦的眼泪已经被风吹干了,可是阴郁的眼神一如刚才。
放下,没有那么容易。追求了那么久的东西,是不可能轻易放下的。
“好。”诺兆金沉沉地答道,“今后自己多保重。”说完,沉重地转身,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放不下。
不管是瞿国,还是故人遗子。
可是,自己哪个也没有守护好。
“诺叔!”曹伦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些恐慌,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之前的路都是一个人摸索着前进,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受人恩惠,而这个人,是自己十多年里念念不忘要杀掉的人。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这双手在黑暗里拉自己一把,再也没有了。今后的路,真的要自己走了,他真的有些怕,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他也清楚,他必须一个人走。
身后通的一声,诺兆金知道,十多年来自己默默护着的人跪下来,给自己的背影磕了个头。
从此,恩断义绝。
从此,恩怨两清。
从此,各不相负。
无言,只有两行清泪诠释着心里的哀伤,无奈和悲凉。
终究,我们还是要各走各的路。
日后,各自珍重。
……
次日。
鲁番手下各部整装待发,而鲁番迟迟不下令进军。
他还在等。
等独靖陌的号令。
他不相信公主就这样放手不管了。
可是,等了好久依然安静如水。
等不下去了,就直接冲进了独靖陌的营帐,憋着一肚子的闷火。
可是在帐外冷静了一下,依然把火压下去了,毕竟,帐里的人,是公主,是叶沉煜的女人。
“公主。”鲁番躬身一礼,微微笑了笑,僵硬的笑容反映出他的怒火。
“鲁叔,坐吧。”
“公主……”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独靖陌给他沏了杯茶,坐在鲁番对面。“鲁叔,真的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公主,我没有怪你,我只是……”鲁番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表达自己心里的怨愤,摇了摇头,叹着气。
“公主,我是个粗人,我不懂什么圣人之道,我也不懂你们讲的道义,但是我鲁番知道军命如山,当初沉煜要把诺兆金放走,我确实生气,但是我知道,沉煜这么做有他的道理,现在,你也要把他放走,我不甘心,我心里憋屈!可是,我也知道,你也有你的道理。”
“公主,我不是生气你把他放了,反正瞿国已经要亡了,放不放他无所谓,可是我心里难受!我一直跟在叶将军身边,我看着沉煜长大,我没成过亲,我没有儿子,沉煜叫我一声叔,我把沉煜当自己的儿子看,我现在还坚守在这里,就是想给他报仇啊!”
“公主!我是个粗人,可是我懂道理,我懂得知恩图报,我也懂得善恶分明,公主,我也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你有什么想法,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我……我现在,我现在都不知道要怎么做……”
鲁番越说越激动,心里话都掏出来了,就差把这颗赤子之心挖出来给独靖陌看看,里面流淌的血是热的!
“鲁叔……”独靖陌哽咽地唤了一声,眼泪奔涌而下,她紧咬嘴唇,低下头。
“公主……”鲁番一见独靖陌哭了,当下就慌了神,“公主,您别哭啊,是不是我说了什么话惹您不高兴了,您罚我,你别哭啊!”鲁番跪在独靖陌脚下,抬着头看着她的脸,很想去擦拭那满脸的泪水,可是终究没有胆量。
“鲁叔……”独靖陌哭着把鲁番拉起来,直接扑倒他的怀里,贴在冰凉的铠甲上。
她心里的苦楚又有谁能懂?
身在边关,唯一能信任的人,唯一可靠的肩膀,就是眼前这个了吧。
你既视叶沉煜为亲人,那我,也是你的亲人吧。
“公主,你是不是,想沉煜了……”鲁番犹豫之后,还是轻轻地抱住了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突然有一种,抱着受了委屈的女儿的感觉,只可惜,自己没有女儿,否则,绝不会让她受丁点儿委屈。
哭声渐渐减弱,独靖陌的情绪也渐渐平复。她勉强地站起来,一双泪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冰凉的铠甲,却让她感觉到了温暖,这是叶沉煜死后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很安全。
“别伤心了,我这就去把瞿国打下来,不管是诺兆金还是诺延金或者是其他什么人,都得死,让他们给少将军殉葬!”
鲁番想帮她擦一擦脸上的泪水,抬了抬手,又放下了。
终究不是自己的女儿,君臣有别,不可冒犯。
这点道理,鲁番,还是懂的。
喜欢谁将平生葬落红请大家收藏:(321553.xyz)谁将平生葬落红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