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胡氏抿唇笑地像一朵花,脸上的褶子挤压到了一处:“看侄女说的,你远嫁长都,姨妈又远在江西,你身边也没个自家亲人,独独我这么个婶婶照看,若是不多走动走动,以后生分了可怎么好!”
周氏如今是连客套的话都懒得再说了,眼皮略微抬了抬,侧眼睨了一眼:“我虽说嫁进侯府未许久,府里也有几位老人管家们照看,但这大事小情也得过过我这里。这一天到晚的阖府上下百来口人的吃穿用度皆得过目,可是得累得我,我呢也是看在表婶是我娘家亲人的份上才搁下事儿——表婶有话不妨直说,你我表侄亲戚,无须那些弯弯绕绕,我心中自明白。”
纵然王胡氏面厚,也架不住周氏的直白。
她手里的帕子捏了捏,裂开嘴笑了笑,不好意思道:“侄女都这样说了,我这个做婶子的也不好再客套了,只是在京都没有二个亲人能像侄女这般身份尊贵,因而侄女可定得帮帮我才行!”
周氏心不在焉地用茶盖撇着茶浮,轻轻“嗯”了一声:“表婶有话直说。”
王胡氏顿了一顿,似是踌躇,却又不得不说,过了半晌才说出口:“前些日子端儿被定远侯的小世子给打了,就算是端儿有错在先,咱们也赔了大礼,可昨日端儿下学回来时脸上却又多了两处伤,我问他他也死都不说,到后头实在没法子了才开了口,说是定远侯那小世子截住他......”
说到这里王胡氏脸上也是不住落泪,十分伤心:“不但脸上伤多了几道,连牙齿还打掉了一颗,侄女,你说说,这样欺负人我还能忍下去吗!”
这事周氏是知道的。
王端进学的地方名为四书堂。这四书堂乃当今陛下亲旨赐名,又是长都所有书塾中最受瞩目的,进去的不是王公贵族便是权臣朝官之子,王端能进四书堂读书,完全是由于周氏托着穆候才办成的。
若不是通过宋城,以王端的身份连做四书堂的陪读都没资格。
可进了四书堂的王端根本不好好读书,他自小被王胡氏宠坏,在江西家里时便是小霸王一名,十分惹人厌烦。
进了书塾后没规矩两日便与许多公子结下梁子,前些日子更是得罪了定远侯小世子,王胡氏不明所以只直奔穆候府,只晓得一心要报官处理。
周氏自觉此事若闹大只会让自己与候府无颜,于是软硬兼施、好说歹说,兼给了五十两银权当医药费,这才说服了王胡氏。
王胡氏哭哭啼啼地抹泪说着,拾帕揭泪的间隙偷偷看周氏反应,却见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喝着茶。
“那婶婶想怎么处理?”
王胡氏听她发话,赶紧往前凑了凑:“侄女,他定远侯也是侯府,咱们穆候府难道就低一级不成?端儿算起来可是你的亲表弟,表字表字,去掉更是弟弟,我一个乡下妇道人家也知道护亲的理儿,你可不能眼看着亲弟弟受欺负还不闻不问吧?”她想了想道,“也无须赔礼,只需给个说法,再赔付些伤药费便行,他定远侯府家大业大,也不会差这么点钱吧?”
这王胡氏可真是能扯。
对于她的无知周氏报以一冷笑。
嫁到长都这几年,王胡氏作为娘家人帮不上忙也就罢了,却还时不时上门打秋风要银子,如今更是痴心妄想而尤不自知。
宋决已然归府,若留这么个把柄还不知要起什么乱子,倒还不如让她撞一撞墙,也好让她明白这么几年到底怎么安然度过的。
打定主意后,周氏道:“表婶,虽说我穆候府与定远侯皆属四品爵位,但定远侯府盘根错节,远不止侯位那么简单。再说了,王端是个什么性子我自然也是最清楚的,上次为了那事我求了侯爷料理,此次若再生事,怕是侯爷也会恼我——嫁夫从夫,我既然到侯府便时刻以侯府为主,无法帮上忙,还请婶婶理解我的难处。”她顿了顿,又才道:“再一,我还是劝婶婶以和为贵,此事过了便过了,也没出什么大了乱子,莫要节外生枝,王端的前程要紧。”
这话意思很明显,她不会过问此事。
周氏使了个眼色,严妈妈从袖袋里拿出一只钱袋。
她笑了笑道:“王端伤势重,婶婶多买些补品给他补补。这里有三十两,婶婶不嫌少便拿着吧。”
能主动拿钱给她,王胡氏这下彻底相信周氏绝不会过问此事了。
见王胡氏发愣,严妈妈将钱袋往她面前推了推:“表太太?表太太?”
王胡氏第一次想到了拒绝。
但心中对钱的执念还是令她伸出了手:“既然侄女都这么说了,我作为婶婶的也不能失了你的脸面不是?这钱我便替端儿收下了。”
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周氏心头冷哼一声,用帕子理了理裙面,无意道:“既然此事了结,想必婶婶也急着赶着回去照看人,那我就不留你了,婶婶慢走。”
话毕,周氏便带着严妈妈往回走。
“若表太太去告官,将事情闹大,不是对夫人您会有影响吗,夫人为何不想法子安抚表太太以杜绝再生事端?”严妈妈紧跟在周氏身后,悄声问。
周氏轻笑一声,眼中尽是轻蔑:“她想要的只是银子,讨要说法只是上我这来的由头罢了。我次次给她百十两银子如今累计少说也有几千两,若放在以前也就算了,可如今宋决回府,我就不得不警醒些......”
严妈妈担忧道:“可若她真不管不顾去闹了,对咱们侯府可是影响极坏,介时......”
周氏嗤笑一声:“我这位表婶婶什么性子我还能不清楚?欺软怕硬的主,若是没有人给撑腰,她是有这个脾气也不敢去的,更何况事情闹大对王端的学业也无甚好处,孰轻孰重,我相信她自己还是能分清的。”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卿棠院,门口的柳霜见了行礼:“夫人,侯爷方才来了,在内室正休息着。”
周氏心头一喜,嘴上却忍不住轻斥:“你这丫头,侯爷来院里怎么不来禀报我一声。”
柳霜道:“夫人息怒,侯爷知道夫人在小花厅会见表太太,做主不让奴婢去通报,倒让奶娘抱了二爷来,此时就在内屋。”
周氏面上心里皆是喜色,理了理衣裙,才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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