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颐院的内暖阁里,大太太携了孟如瑶问安后正在闲话。
大太太说着近日府里的大小事宜,孟老太太并不评价,只是偶偶颔首或者沉思。
孟如瑶恬静安然地坐在大太太手边,她穿着茜红色棉纱儒袄,外面套着丁香色的绣花褙子,面上虽然抹了薄薄的一层脂粉与口脂,额头却时不时的出虚汗、乏力,只好让丫头拿了大引枕搁在后腰处,这才能好端端的坐着。
大太太与孟老太太闲话,她也不插嘴,只是手边捧了一卷经书看着,连大太太身边的赵妈妈进门都未曾察觉。
不过进门的除了赵妈妈,还有个灰衣束发的女人,她手里拈着一串檀香佛珠,看打扮像是个道婆。
进来了人,大太太停住了话,赵妈妈行完礼后,向着大太太道:“去过几位小姐的院子了,只剩下二爷的院子没去了,不过奴婢怕搅扰二爷,做不了这个主,便先与王道婆一同回来了。”春闱刚过,学业之事虽说不着急,但孟成德作为老爷膝下唯一的子嗣,自然是备受瞩目的,赵妈妈可不敢随意去锦院,万一说不准哪里得罪了他,她可承受不起。
大太太先前与孟老太太禀明过此事,孟老太太自然是不意外的,此时大太太面上带了笑意道:“虽说只是为求个平安,但还是要仔仔细细,万不可出什么差错的好。”
王道婆端的架子十足,她略颔首,一脸严肃道:“太太将我请来,自然是看得起我,定然是尽力而为。”
大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
孟老太太看了她两眼,有心询问道:“既然四处的院子都看过了,不知有何处不对?”
王道婆看了看大太太,见对方几乎无察地点了点头,便装作一副颇为为难的模样出来:“老太太您问话自然是不敢不说的,但这事事关重大,我不敢随意下断言,只待确定了之后再告诉老太太您。”
孟老太太是信佛的,信佛之人一向信奉顺其自然,对于条框自固的道婆实在谈不上信赖,于是她面色有些发冷道:“有什么便说什么,这样装神弄鬼,故弄玄虚反而没得惹人厌恶。”
听到这直白的话,大太太倒是身子随之一僵。
王道婆是她做主请来的,孟老太太这样说,明显也是有打她脸面的嫌疑。
但事已至此,大太太只有开口帮衬着说话,她面上带了十足的笑意:“婆婆不必生气,道婆也是怕事未确定便贸然开口,凭白惹得人心慌反倒不好。”她一面说着一面观察孟老太太的脸色,见没有转好的趋势,赶紧向王道婆使了个眼色,嘴里接着说道:“可既然话头您已然说出来了,这话岂有说一半留一半的道理?有什么不如此时说出来的好,也别叫我们这会便提着心了。”
王道婆看了看孟老太太,又收到了大太太的眼色,故作高深地叹了口起道:“不是我胡言乱语,只是这事关府上小姐的名誉,是怕说了害了小姐,不说又唯恐危及府上......”
眼看着孟老太太眼里的嫌恶,王道婆赶紧改口道:“其实诚然不是多大的事,只是唯独在三小姐的院子里发现了些许不明之气。“
大太太眼神撇去孟老太太处,注意看她的反应。
孟如瑶听闻后忍不住放下书卷,满面讶然:“这位道婆,三姐姐院里怎么会有邪祟?你说这话可是有何凭证?”
王道婆道:“这位小姐不知,邪祟之气于那院子里盘旋,时间久了对人、对物皆会有一定的影响——为了验证我的推断,还特地让几位小姐亲笔写下了各自的生辰八字以作推论。老太太请看,”
她说着从宽大的袖袋里掏出一枚精致的绣囊,上前一步欲呈给孟老太太细看,谁知秋霜快她一步将绣囊接下。
王道婆道:“剧我了解,七小姐的不足之症原本已经大好,无论是往年的祭祖还是进香也都是平安无事,唯独三小姐回府后这一年里,不仅七小姐的身子急转直下,十一月里去祭祖之事还被半道遇险,五小姐也受了伤......莫说这些事无关联,这只不过是个开始罢了,以后这样的事必然会接踵而至......这绣囊里放置的是三小姐亲笔书写的生辰八字,老太太可拆开看。”
高门大户小姐闺秀的生辰八字通常是用红纸封了,然后由嫡母或生母收藏保管,只待以后相看人户时拿出来做合庚用。
只是孟如尘三岁逝母,她的生辰八字便由大元氏送到孟老太太处保管。孟如尘被孟安霖打发回宜阳时,孟老太太思及以后元府指不定会在宜阳给她寻门亲事,并未想过她能够长都,于是将生辰八字再抄录了一份装在红纸封里跟着孟如尘一齐回了宜阳,送到了元老太太的手上。
只是谁也没想到,孟如尘还能有回来的一日。
孟老太太目光闪烁,面色肃穆,许久后才接过那枚绣囊:“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晓,但是为何独独指明三丫头的生辰八字是有问题的?”
王道婆将佛珠拈指一叩,故作高深道:“这三小姐原本就有怨怼之气,原我还想着是否弄错了,但现实如此,莫说老太太您,就连在下也是十分吃惊的。”她瞟了一眼旁边的大太太,压低了声音道:“这位三小姐的命格居然是煞星!”
屋内众人皆是一惊。
孟老太太皱眉头道:“这样的话怎能胡言?你这道婆莫不是来打混骗钱的,若是如此,你直说便是,一些个银两我们孟府还是付得起,莫要再说这样的话。”
听到这样的话王道婆也不生气,面上反倒是带了高深莫测的笑容:“话已至此,老太太您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的任务完了,就此告辞。”说罢她弯腰一拜,转身离去。
孟老太太不悦道:“你是从哪里找来这个道婆的?”
孟老太太的口气有些生硬,大太太尴尬陪笑道:“这位王道婆是大相国寺前任住持的俗家弟子,京都里许多人户的亲事都寻的她,媳妇见近日家里频出乱子,便做主请了她来瞧瞧,若是婆婆您觉得不好,我叫人打发她离开便是。”
然而孟老太太只是皱了皱眉头,并不说打发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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