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叶……”李妈妈呆滞住，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愕然，“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的是……”

　　新叶冷冷笑了一声，确定了她的猜测：“人往高处走，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我要嫁也要嫁给二爷这样的人。”

　　李妈妈惊慌失措地捂住她的嘴：“你在说什么？这话岂能随意胡诌？不要命了？”震惊之余，她回头看了看窗户外面，并未发现人后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新叶将捂住她的手撇开，眼神里也都是轻蔑：“你以为我答应大太太演这出戏是为了什么？若不是为了有机会见到二爷，我会冒着被打死的危险故意惹怒爹？我又不傻。”

　　李妈妈完全没想到女儿的这般模样。

　　她多年没在女儿身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与她相处，此时听到这番“违逆犯上”的话，她翕了翕嘴，也是惊住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我留在了府里有机会往上走做了姨太太，你也能跟着我享福，再说二爷是府里唯一的男嗣，若我能……”新叶像是已经有了长远的打算，一件一件地说着她想象中的以后，仿佛她已经到达了目的一般，神色也是越发兴奋。

　　“住口！”李妈妈已经反应过来，她急忙打断女儿。

　　李妈妈看着完全形同生人一般的女儿，心中不由得就是恐慌，但恐慌之余更多的却是无尽苦涩。

　　若当初不是大太太许诺她跟着三小姐去宜阳，且将三小姐的一举一动传信给她，她也不会为了几百两银子忍痛离开女儿。

　　当时又是她爹逼银子逼的紧，居然想要将新叶卖给商户做丫鬟，她也更不会跟着三小姐去宜阳。

　　一切的一切，根祸都在于自己。

　　李妈妈此时早已是悔不当初。

　　————

　　但李妈妈悔则悔矣，好在头脑还够清醒，她想了一夜后，第二日一大早又去了清悠院。

　　不过这次那个守门的小丫头没再拦住她，而是坐在门房里和另一个瓜子脸的丫头闲话。

　　李妈妈见她没拦着，快步进了院子。

　　内屋门口是明雯当值，她远远见了李妈妈，面上浮起一抹熟稔的笑容：“妈妈回来了？小姐已经在等你了。”

　　等她？

　　李妈妈眼皮一跳，感觉有些奇怪。

　　明明前几日死活拦着她不让她进来，然这才过了一日便换了面貌，究竟是怎么回事？三小姐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她由着明雯引进去，但心里头却是七上八下的。

　　明雯打了帘子，对她恭恭敬敬的说了请，李妈妈进了门后，稳了稳心神，这才敢抬起眼瞧。

　　三小姐背对着她坐在妆奁台边，一个面生的圆脸紫衣丫鬟正在梳发，她双手灵巧，上下翻动，动作十分娴熟流畅，不一会一个样式复杂却十分端秀的发髻便梳好了。

　　接着那紫衣丫头又从妆奁里挑了只点翠玉蝉玺钗别在乌黑如墨的发髻间，再拣了几只莹润的东珠点缀其中，耳上选了一对小巧的珍珠坠子，这就算完了。

　　做完这些，紫衣丫鬟道：“小姐，梳好了。”

　　她瞧见帘子跟前立着的李妈妈，敛了眉眼行礼：“今早上素月路过厨房，厨房的管事妈妈说预备做茯苓糕，嘱咐用过早食后去厨房拿，奴婢去厨房瞧瞧做好了没有。”

　　孟如尘点头后她转身离开，经过李妈妈时，李妈妈得了空挑眼打量了一下这个丫头。

　　见她身量高挑，样貌也是有十八九岁，再看她梳妆的手法与举止，也都像是做惯了的，她不由地就心生疑惑：三小姐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样稳重厚实的丫鬟了？难道是大太太给的？

　　孟如尘从镜子里看了一眼后面垂头立着的李妈妈，道：“妈妈怎么站着，”她转过来，“你们与妈妈也都是相熟的人了，怎么妈妈来了既不通报，也不上茶，当真是惯着你们了。”

　　她话虽是斥责的话，但语气里可是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

　　屋里的一众丫鬟皆道“小姐恕罪”。

　　李妈妈心里一凉。

　　三小姐这番已是将她当外人了。

　　李妈妈虽然为了女儿“出卖”了三小姐，但不是说她对三小姐没有感情，毕竟三小姐从小失去母亲，从长都到宜阳，再回到孟府，这么多年下来，她已然扮演的不仅仅只是奶娘这个身份。

　　在宜阳时，小姐与谁都不交心，只对她这个奶娘依恋，因此她也能完全知道孟如尘的想法。

　　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小姐不再信任她了，反而渐渐倚重青溪这个大丫鬟。

　　莫非……李妈妈心头重重一跳，莫非小姐早就知道她就是传消息给大太太的那个内应？

　　李妈妈下意识抬头对上孟如尘的眼睛。

　　孟如尘的脸上明明是淡淡的微笑，但仔细看她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反而有些冷的沁骨。

　　李妈妈心如擂鼓，赶紧垂下头，此时额头已然渐渐冒出一些细细密密的汗珠。

　　“小姐……小姐这是作甚，奴婢怎么受得起，快别折煞我了。”

　　孟如尘听了依旧淡然一笑：“妈妈哪里话，您是我的奶娘，奶娘奶娘，也算是半个娘，我怎么能眼看您受这些丫头们欺负呢，您说是不是？”

　　孟如尘的语气明明十分平淡，但在李妈妈听来却是惊骇不已。

　　李妈妈艰难扯出一抹笑：“小姐快别说了，奴婢哪有那个胆子敢居功，再如何也是伺候小姐的婢子罢了，小姐以后万不可再这样说了，这简直教奴婢的脸无处放了。”

　　她这样说，孟如尘却像是没心思跟她继续：“妈妈此次是为你女儿来的吧。”

　　李妈妈道：“是是，我带了新叶来孟府已有几日了，虽然安置在外院，但外院男丁多，始终多有不便也容易惹闲话，因此……”

　　“妈妈。”

　　孟如尘直截了当打断她接下来的话，平日的低眉顺眼此刻全然无踪，她的眼睛此刻像是一把刀子缓缓划过李妈妈的脸，她慢慢开口道：“我念在你是我奶娘的份上，更看在你与我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之前的事我便既往不咎，这些家宅事我相信你也是迫不得已，我可以将卖身契还给你，再给你一笔钱。不多，但足够你过下半辈子，只要……你离开孟府。”

　　她知道！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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