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尘原本只是想进一步观察宋贵妃的意思，谁知又感觉有另外一道目光传来。

　　孟如尘搜寻着那目光，细看了好大一圈才瞧见斜对面的安平王夫人身后，正坐着一名穿戴华贵的女子正看着她。

　　她身上穿着大红金织云霞外衫，胸前佩戴着一串青松石的攒珠串子，正下面坠着一枚青玉。头上的发髻梳的是高仙髻，带了一整套的金镶玉头面。

　　是孟如襄。

　　她的穿着应该是为了宫宴而装扮的十分富丽，但与前面举手投足无一不透着端庄的安平王府人比起来，她的这一身的确是算不上什么雅致。

　　只是胜在数量罢了。

　　见孟如尘向她看去，并且回应她的眼神，向她使了个眼色，看了外面一眼。

　　她就坐在安平王夫人的身后桌案，而安平王夫人身边的一位嬷嬷模样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身子稍稍侧着跪坐，眼神偶时瞟一眼左面，像是在注意动向。

　　此时见孟家姐妹的眼神交汇，孟如尘只感觉她那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立刻看向自己。

　　这嬷嬷并非是什么普通的婆子，她如今年愈六十，按理说应该是返乡养老的年纪，但她却依然被安平王夫人一直留在身边伺候，靠的不仅仅是她是最年长的嬷嬷，而在于她可是伺候过三代主子的老人。

　　算上如今的安平王夫人，这嬷嬷可还接连伺候过往任安平王以上三代的夫人。

　　她这样大的资历赋予了她精明能干的性格，因着安平王夫人是丧母长女，只因着与太夫人有亲缘关系，这才被聘为妻。

　　安平王夫人才嫁到王府时，虽然性子好强，却因着没有生母教导，得罪了不少王府的老人与关系，很是吃了一番苦头，后来太夫人才赐了个人给她，助她管理王府。

　　这个人就是眼前盯着她的这位嬷嬷。

　　孟如尘不闪不避，一双柔和却又坚韧的眼睛直接对上她的目光。

　　孟如襄注意到了这一幕，手里的酒杯不由地捏紧，紧张地在二人之间看来看去。

　　过了好半晌，还是一旁的周氏打断了这一幕：“起身恭谢。”

　　孟如尘回神，见上方有宫人向着她们这边端着东西低头走过来。

　　而周氏则低声示意：“贵妃娘娘赐酒。”

　　说完便赶紧起身理衣服的褶子，务必让自己保持端庄仪态。

　　孟如尘自然也放下酒杯，跟着起身。

　　宫人很快到了两人案桌前，垂首恭敬行礼：“贵妃娘娘与穆候世子夫人有过几面之缘，一见之下很是喜欢，特借了皇后娘娘的寿宴给穆候夫人、世子夫人赐上陛下赏的玉泉桃酒一樽，以示可心。”

　　这下不但闷孟如尘愣了一愣，连保持着端庄仪态的周氏也怔住了。

　　还是孟如尘率先跪下叩谢：“臣妇跪谢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随后起身，温和着笑：“请姑姑转告贵妃娘娘，臣妇必定好生品尝。”

　　自从出了废太子之事，陈贵妃也紧跟着被关进宗祠，等同于活死人一般守着庙宇做了姑子，还是一举一动皆会被监视的姑子。

　　而一向恨透陈贵妃的皇后自然对废太子与陈贵妃的愚蠢举动乐见其成，而对于于她没什么威胁的宋贵妃来说，她也不在乎宋贵妃能暗下做什么。

　　毕竟她与陈贵妃的殷厚家世不同，她的父亲只不过是个地方县官，且在她生下五皇子时，才被提升为五品州县。

　　父兄远在山西，唯一的儿子五皇子不但年幼，而且还是个体弱多病的，这样的身家与陈贵妃相比，想让皇后忌惮都没办法。

　　一向有永帝的偶时宠爱，皇后又表现出对她的亲厚，从前不与陈贵妃刻意争什么的宋贵妃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了起来。

　　皇宫一向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一旦发生任何变故，简直比风向还要厉害。

　　就算是正午还对你恶言相向，也有可能下午便甜言蜜语，各类吹捧。

　　这宫人得了送酒的差事原本就欢喜，见宋世子夫人更是温和相向，随即无比恭敬地笑着点头，一边说着话一退去：“是，奴婢一定向贵妃娘娘转达世子夫人的意思。”

　　侧头见周氏一副迷惘的样子，她想了想，只是稍微点了点头便离去复命了。

　　丝毫没有要与她交谈的意思。

　　待她走后，周氏才回过神：“你什么时候与贵妃娘娘这么要好了？”

　　孟如尘笑着道：“婆婆不知道吗？只是上次您带我进宫参见皇后娘娘那次，才见过。”

　　听她这么简答的回答，倒有些敷衍的意思，周氏自然是不信的，她回看了眼主位上。

　　那宫人在宋贵妃耳畔说了几句，宋贵妃笑容柔婉，远远地向着孟如尘所在的方位举了举杯，示意饮酒。

　　这模样，要是真这么简单的关系，怎么会全场只给她赐酒？

　　孟如尘又跪坐下，周氏还想要问，却被孟如尘抢了话：“婆婆尝尝这酒。”

　　她伸出白皙葱段似得手指将盖子轻轻揭开个缝，那玉泉桃酒的酒香便溢出来，四散漂浮。

　　这酒只算是果酒，因此带了一股淡淡的清甜香味，入了心脾很是浸润，让人忍不住只想多闻几下，好记住这个味道。

　　她将酒注进了周氏面前的酒樽里，进了酒樽的桃酒又忽然变成了一股青木香气，开始淡淡的，后来是越来越浓。

　　周氏在长都生活这么久，一闻一看，便知这酒价值不菲，更何况这是陛下赏给贵妃娘娘的，这一樽酒的价值只怕用金钱是远远衡量不出来的。

　　而刚巧林榕容坐在离她不远处，中间只隔了两三个人。

　　闻到这味道，她顿时提着裙子，将王氏的焦躁制止声抛诸脑后，见了孟如尘杯中的酒，顿时眼前一亮：“如尘，你这酒可是贵妃娘娘赏的那一樽？”

　　方才那宫人端着酒过来，周遭的贵妇小姐们自然都是看在眼里的。

　　林榕容的丫头贴心地将她的酒樽拾了过来，孟如尘笑着给她注满：“是啊，你的鼻子可真灵，这么远都能闻见。”

　　林榕容‘嘿嘿’一笑，话不多言，只迫不及待将酒端起来，先是放在鼻间嗅了嗅，进一步感受到酒中散发出的青木与桃瓣混合的味道后，这才举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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