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含颐园向老太太问安回来,孟如尘还没有困意,于是招了值夜的明珠一起说话做绣活。
谁知院门口有嘈杂声传来,最开始微弱,越往后越是大声,像是已到了外屋门口。
孟如尘被这声音扰乱了心绪,手里也绣不下去了,皱眉头吩咐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明珠“哎”了一声赶紧奔了出去,却在门口撞上了要进门的沐儿,沐儿赶紧行礼:“三小姐,是李妈妈。”
明珠被撞到额头,却不好嚷嚷,听到这话也忘了疼痛,惊讶问:“李妈妈不是回家了吗?这大半夜的是要作甚?”
沐儿是个机灵人,她抬头看了一眼孟如尘又快速低下头:“李妈妈方才要闯进来,说是有急事要禀告三小姐,但三小姐方才吩咐过,不得有任何人打扰……”
今日外院是沐儿值夜,回来时她也的确说过不允许打扰这话。
外面的吵嚷声小了许多,明珠道:“小姐,这夜里李妈妈这样在门口吵闹不是事,不如让她进来问个清楚吧。”
孟如尘点头应允后,沐儿便跟着明珠掀帘子走了出去。
片刻后,明珠领着李妈妈进门。
李妈妈一进门便跪倒在地,两行清泪不停地流:“小姐,你可要救救我呀!”
比起白日里,这会的李妈妈却是发髻有些散乱、衣衫也是不净,这么个模样,怪不得门口的丫头会拦着不让她进门。
孟如尘面色亲切,声音温和:“妈妈有话不妨起来说,地上有寒气,别置坏身子。”
听到这话跪在地上的李妈妈却纹丝不动,接着道:“小姐,不知是谁报了官,说我家那口子几乎将亲闺女打死,方才衙门来了人将他抓走了,奴婢想了想,也只有小姐您能够救他了,你可一定要救救他,救救奴婢啊!”
孟如尘听了也是一脸的惊讶:“这是怎么一回事?谁报的官?”
“奴婢要是知道也就好了……”李妈妈苦涩道,用帕子抹了抹泪,“他要是进了大牢吃官司,对奴婢女儿新叶也不好……”李妈妈面上有些难堪,她抬眼飞快地看了下孟如尘。
见她面上虽然有惊讶,但也只有惊讶,并未有她预想中的焦急与同情,心中一咬牙,快速膝行到她面前磕头,哭诉道:“小姐,奴婢就这么一个女儿,且不说眼下不但被打伤躺在床上不得动弹,要是她爹吃了官司,那她以后可怎么办啊……”
果然,孟如尘将她扶了起来。
“妈妈,你既然不想与他有瓜葛,此时不正是个好时机吗?再说我本来预备着明日同母亲求情,让你女儿养好伤便入府来,这样你也放心,谁知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她皱着眉头,似乎很是为难,“我也才回府,又是处在府里不能走动,去衙门救人,我恐怕帮不了你的忙了……”
李妈妈听闻她松口,心中不由地大大松了口气,赶紧磕头道:“奴婢在孟府倒不说其他,那人每日打骂新叶,只可怜她都没处躲。若是她进了孟府那人便不敢再来,请小姐帮帮奴婢这一回吧!今后奴婢给小姐当牛做马都愿意!”
她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似乎孟如尘不答应她就不起来。
李妈妈内心忐忑不安,过了许久,终于听到孟如尘的声音:“妈妈都这样求我,我再不答应,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明珠赶紧过来扶起李妈妈,李妈妈转悲为喜不停道:“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孟如尘看着她道:“但眼下母亲忙于祖母寿辰,只怕脱不开身,我做女儿的也不好去叨扰,”她停顿了一下,又说:“不如待你女儿伤将养的差不多了,先带到外府安置,届时我再向母亲说情,这样可好?”
李妈妈赶紧应道:“当然好,当然好,全凭小姐安排。”只要她松口应承下来,她这赏银就算没白拿。
李妈妈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内屋后,明珠紧张地问:“小姐,你真要去求情吗?”
“当然不。”孟如尘将绣绷子拿过来引针,方才只绣了半只蝴蝶面,她边穿针引线绣那余下的半面,一边说继续:“明知是套还往下跳,我又不傻。”
明珠却感觉听不懂,喃喃问:“那为何小姐要答应她?而且小姐你却说不会去求大太太,要是过阵子她女儿真的进了孟府,小姐你到时候又该如何处置才好?再者说倘若大太太故意同意了此事,那新叶既不是从小侍候的、也不是家生子,怎么能放心她进咱们院子?”
孟如尘抬头笑,笑容温和又可亲:“不用担心。”
连明珠都能看出来大太太的意图,她又怎么会浑然不知?
记忆里上一世她入府,只有丫鬟婆子接待自己,又被晾了几日无人理会,直接赶着去了含颐园见祖母,祖母却斥责自己任性妄为,丝毫没有身为孟府长女的规矩,还让自己罚跪以示惩戒,更别提送大丫鬟给自己了。
也正是祖母的厌弃,使得继母送了眼线到自己院子里,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还吃了许多亏后,才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
即使如此,自己还不能到祖母与父亲跟前哭诉,因为继母的表面功夫做的是极好,金银首饰、华衣美服在几个姐妹间全是样样平等,从不偏袒谁。
她记得有一次,她与孟如瑶跟着祖母去顺平候府参加候夫人的戏堂会,孟如瑶拉了她与顺平候的六小姐去拱桥上看锦鲤,孟如瑶故意引她到桥边后自己假意失足摔了下去,祖母匆匆赶来,孟如瑶可怜兮兮地说“三姐姐不是故意的”,顺平候六小姐说自己未注意到,她的大丫头、继母送来的承欢信誓旦旦说是亲眼看见她将孟如瑶绊倒的。
从此以后,祖母与父亲再也不相信她说的话,对她的厌恶也更明显着著,也更加冷落于她。
拙劣的伎俩、仅凭一个继母送的丫头就将她定了罪,甚至最后为了家族名声,明知安平王府将结亲对象私下换成不学无术的又是鳏夫的庶三子,还是义无反顾将她嫁了出去。
然而这一世的大丫头由祖母房里送,继母就没有借口塞人进来,但她不会放心自己院里没有眼线,因此不过是换了个迂回的法子罢了。
李妈妈是她的奶娘自然与她最亲,她应允了此时去继母处求情,继母会适时做为难,祖母知晓后定然会斥责自己;而继母此时只需要作一个母亲的大度模样,同意此事即可。
再者李妈妈的女儿一旦入府自然没有安排到别处的可能,只会在自己院里侍候,这样一来自己不但会落得个肆意妄为的名头,在祖母心里也会留下坏印象,而继母却轻而易举就能博得个宽容的好名声。
而且这丫头也是她孟如尘自己求来的,不能赶走,也不能冷遇,否则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面。
孟如尘暗暗思忖,这继母的心思不可渭不深,即使她是重活一世,也不能有丝毫放松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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