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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馥院的西院外间,穿着水绿色比甲的俏丽丫头手里提着一只唐彩三色双鲤游丛的食盒,她匆匆走过廊庑,在内暖阁的门口停下。
里面很快出来个鹅黄水绣比甲的丫鬟,大眼睛俏下巴,明明年纪也就十二三岁,眉宇间却流露出一股子沉稳劲,令人注目。
她将食盒的盒盖揭开,检查过后面露忧色:“这可是第三份了,若是再摔可就要惊动太太了。”
提食盒的丫鬟道:“环莺姐姐,小姐这是怎么了?从老太太院里回来便脸色不好,我伺候七小姐这么久,七小姐可从来都是一脸和气的模样,这样冷脸的时候我可是从未见过......老太太院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惹恼了咱们小姐?”
按照府里的规矩若是有丫头如此打听主子的是非,必然是要受到管事大丫鬟的责骂。可看这丫鬟模样,像是与环莺十分熟稔才会以这样的口气说话,因此环莺只是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皱眉头道:“我其实也不清楚,但听夏莺简单说了几句,却又没说明白,只囫囵听见似乎与三小姐有关......”
那丫鬟是个爱打听的性子,眼见环莺口里有门道,便赶紧顺着竿子问道:“三小姐?三小姐昨夜不是病了吗?”
这丫鬟与环莺是同乡,只因为早些年家乡水灾时她的父母养过环莺几月,给过她几顿饱饭。虽然最后将环莺卖到孟府里,但她还是记着这份饱腹之恩,对于这小丫鬟的很多询问,自然是不好不回答。
平日里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也就罢了,可如今却还要问及主子的私事,环莺皱了皱眉头,想要拒绝这问题。
“没......”
“你们俩是闲得慌吗?还是不把小姐放在眼里,居然在门口便议论起来?”
忽然之间有个声音出现在她们身后,两个丫头吓了一大跳,手里的食盒差点一个不稳摔到地上。
环莺看清身后之人后,赶紧垂下头道:“夏莺姐姐好。”
那水绿色比甲的丫鬟见是七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夏莺,吓得更是跪了下来:“夏......夏莺姐姐。”
夏莺面色不善,口气冷硬道:“你是哪里侍奉的?居然敢在小姐房门口放肆?”
那丫鬟听了更是了不得,放下手里的食盒便拜首道:“夏莺姐姐,我是小厨房伺候的沫儿,方才给七小姐送莲子燕窝羹来了。这事不关环莺姐姐,是我好奇才缠着她打听的,您要怪便怪罪我一人就好,千万别怪罪于她!求您了!”
沫儿虽然八卦,但听这话好在不是个软糯怂恿之辈,夏莺本也只是吓唬她们俩,于是缓和了口气道:“好了,既然是给小姐送羹的,便不要在这里耽误时辰了,若是冷了小姐怪罪,我定是要拿你是问的。”
她虽然口气严厉,但沫儿却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赶紧又叩了一头感激道:“沫儿多谢夏莺姐姐!”
“行了,下去吧。”
沫儿离开后,夏莺将屈膝的环莺扶了起来:“咱们一起进的府,一起伺候小姐这么几年,我还不明白你的难处吗。好了,羹快凉了,我先送进去,小姐这会心情不佳,你就别进去了。”
环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谢谢姐姐。”
夏莺只是一笑,端着已经放置在托盘里的莲子燕窝羹转身往内暖阁走去。
环莺吐了口气,却并未感觉到轻松,她抬步往外走去,却在此时,外面有人走了进来。
待看清来人后,她慌忙着跪下行礼:“见过老太太!”
孟老太太拄着拐杖,在杨嬷嬷与秋霜两边的搀扶下跨进了西外间的门栏。
环莺维持着俯首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听到脚步声在自己身前停下,不由地僵直了身子,甚至呼吸都小心翼翼。
片刻后才听到杨嬷嬷的问话:“你怎么在这儿?七小姐呢?”
环莺微微抬起了些头好回话:“回老太太,七小姐自回来后身子不适,又嫌屋子里人多闷得慌,将奴婢们都遣了出来,只留了夏莺姐姐一人伺候。”
孟老太太未说话,夏莺也不敢抬头起身,就这样站定了片刻,只听孟老太太直接往里走去。
小丫头上前掀了帘子,孟老太太走了进去。
孟如瑶背对着门,正坐在案桌前写字,背脊立的笔直,身上的衣衫如薄云,仿佛只要是一阵风便会将她吹走。
夏莺自然是发现孟老太太的到来,她赶紧行礼:“老太太好!”
孟如瑶身形一僵,却是缓缓转过身来。
她原本如花的容颜,此时却是清瘦了几分,眉宇间不自觉流露出一股子哀伤,正应了那句态生两靥之忧,蹙眉病柳之愁。
“祖母——”
孟如瑶见了孟老太太搁下手里的笔就要屈膝行礼,却被孟老太太一把扶住:“坐下再说。”
孟老太太牵着她齐肩坐下,浑浊却不失清明的眼里带了一丝疼惜:“还在喝药吗?”
夏莺听了,赶紧上前回话:“回老太太,小姐前些日子旧疾犯了半夜里时常醒来,由此染了风寒,用了好些药汤才抑制住,昨前日病情便好了些,只是今日......”
她迟疑地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孟如瑶,口中犹疑不敢继续说下去。
孟如瑶出声道:“祖母不用担心我。我的身子一向这样,我自己心里也有数,吃不吃药都差不了多少。”她长如扇面的睫毛垂了下来,掩盖住她眼里自艾的情绪。
她穿着湖绿色蔷薇花的儒袄,素净面的下裙,面上不施粉黛却美丽过人。论才女,整个长都里除了孝文公世家的孙女,孟如瑶也是数一数二的;论样貌,却没有几个能及得上她的,单凭这股既婉柔又动人的美貌气质,在众多世家贵渭里便无人能及。
看得出她语气里隐约的落寞,孟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你自小也是在我院里长大的,虽说后来回了你母亲身边,可论私心,在我心里头你比其他几个更贴合我心。原本着这院里的诸多事宜我已全权交由你母亲打理操持,我不该过问,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眼看着你糊涂行事,我却是不能再两耳清净下去了。”
孟如瑶闻言似是有些疑惑问道:“祖母这话说的什么意思,如瑶未听懂。”
孟老太太却换了个不相干的话头,一脸慎重道:“你可知,为何你三姐姐与五姐姐的婚事不是在相看中、便是即将定下来,而你的婚事,我与你父亲却从未提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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