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入夜的时候,雪也渐渐的小了。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温府的门前,由朱素婉带领着,整齐的排成一排,全部盛装打扮,在寒风中等着长公主。因着天色渐晚,可是晚膳要等到长公主回来才能开席,很多人都饿着肚子站在门口,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些暗暗叫苦。
柳姨娘因为惹怒了朱素婉,所以被罚去宗祠,没有出现在这里。温思如紧挨着温思瑶母女,捂着自己的肚子小声说道:“刚刚都忘了用些点心了,现在好饿啊!”
温思瑶也抿了抿嘴说道:“我也是,谁知道大娘那么早就让我们站在这里了,本来我都吩咐厨房煮了一碗面了。”
王姨娘听到了,转过头对她们说道:“小点声,别让夫人听到了!”
“明白了。”温思瑶乖巧的点了点头,而王姨娘的目光却被队伍最后边的温思归吸引了。同样是没有进食,但是她却完全不受干扰,笔直的站在那里等着,灯火映在她的脸上,有种别样的光华。
温思归旁边是林姨娘所生的五弟温卿松,他现在不过七岁,在他之后秦姨娘曾经生过一个女儿,但是不足月就夭折了。其实在这后宅大院里,孩子想长大也是不容易。
小孩子难免会觉得饿,他使劲儿的擤了擤鼻子,有些委屈的看着离自己有些远的母亲,此刻林姨娘手中正抱着刚出生的七弟温卿枫,无暇顾及到他。
温思归想着这个弟弟,后来长大后倒是很乖巧,在温家还未败落的时候就谋得了一官半职,做了一处地方官。最后也将林姨娘接到了身边,顺带着资助着自己的弟弟去考功名。只可惜直到自己去世,都不知道那个七弟有没有考上。
“冷吗?”温思归轻声问到。
温卿松抬头看了一眼温思归,小小的眼睛里并没有他母亲那样的敌意,他瘪着嘴点了点头。
温思归手中一直笼着一个手炉,听到他说冷,便从袖中拿了出来递给他。
“拿着吧,会暖和一点。”
“谢谢四姐姐。”温卿松咧嘴一笑,连忙拿在手里。
“再等一等,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嗯!”小小的脑袋点了点,握着这寒风中来之不易的温暖,脸上那小小的雀跃被温思归看在了眼里,她脸上也露出了难得微笑。还是孩子好啊,没有那么多的烦恼,一点惊喜和温暖就可以让他开心上好久。
正当温思归想着事情的时候,一个小厮骑着马快步上前,三步并两步的跑到了朱素婉面前,跪下磕了两个头说道:“夫人,老爷和长公主的马车已经进城了!”
朱素婉点了点头,孙管家扔给他一些碎银子,然后匆忙跑了下去吩咐后厨准备晚膳。
所有的人都精神一振,站直了等着长公主的车驾进来。
大概又过了三刻钟,终于听到了马车上那清脆的金铃声,温丞相骑马在前,后面跟着一辆华丽无比的大马车,似乎撕开了雪幕,就这样轰隆隆的朝他们驶来。
朱素婉在前,率先跪了下来,所有的家眷跟在她身后跪了一片。
马车终于驶到了温府门口,温丞相下马,绵儿先从马车里跳了下来,只见她一个丫鬟,身上都披着昂贵的白狐披风。温思归看着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在长公主去世前特地给她指了一个好人家。当年当皇后的时候还召见过她,以后会是个幸福的女子。
“公主,到家啦!”绵儿声音如同那金铃一般动听,她伸手伏下了长公主,朱素婉带头磕了下去,温府家眷齐声喊道:“恭迎长公主!”
长公主从来不让别人叫她温夫人,因为她说自己不是温家人,所以这么大年龄了,还让别人叫她长公主,行的也是国礼而不是家礼。
“起来吧,难为你们了,在这大冷天的还等着我这个老婆子!”长公主让绵儿扶起了朱素婉,一脸慈祥的看着自己的儿媳妇。
“都说了,别这么大张旗鼓的。看那些孩子,可怜见的,都冻坏了吧!”长公主上前,一手拉过温卿梧,一手拉过温思慊说道:“一年多不见,我的慊儿都长这么高了!”
温思慊甜甜一笑说道:“祖母也越发健朗了呢!”
长公主笑笑,转头对着温卿梧说道:“老大啊,你什么时候成亲啊!”
温卿梧脸色僵了僵,笑着说道:“孩儿还没有遇到中意的姑娘,等遇到了,第一个带来给祖母你看!”
“你呀!”长公主无奈的点了点温卿梧的脑袋,然后朝着林姨娘招了招手说:“快让我看看新添的孙儿!”
林姨娘巴不得这一声,连忙抱着孩子上前。长公主伸出手,拨开了孩子身上厚厚的襁褓,看着刚满月不久的婴孩儿饱满圆润的脸庞,笑得合不拢嘴。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还抱出来吹风啊!快带进去!”
“好,母亲,我们先进去吧!”温丞相温柔的笑着,和朱素婉一人扶着一边,就要进门去。
“等一等!”忽然长公主停下了脚步,眼睛看向了队伍角落的温思归,还有一直低着头的陆姨娘。
“这应该就是四丫头吧。过来我看看!”
朱素婉笑容一滞,但是依旧和煦的说道:“思归,还不上前见过长公主!”
温思归慢慢走上前,看着前世最疼爱自己的老人,呼吸都不禁有些沉重起来。
“思归见过祖母!祝祖母身体康健,福寿绵长!”她甩开身上的斗篷跪了下来,青色的裙摆在雪地上围成了一个漂亮的圈铺陈开来。这是标准的大礼,不仅标准,且漂亮。长公主年轻时特别羡慕当时的一个妃子可以在行礼的时候将自己的裙子抡成一个漂亮的圈,所以回去后还练习了好久。所以看到温思归行的这个礼,她的眼角浮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而温思归伏在雪地里,一滴热泪很快的融化在地上,没人知晓。
“真是个嘴甜的呀,快抬起头让祖母看看!”
温思归闻言抬起了头,朝着长公主露出了一个笑容。前世的温思归,见到长公主的时候说话磕磕巴巴,更别说行礼了。所以后来长公主也没有多注意这个孙女,虽然一开始她还是有些护着她的。
“真是水灵灵的啊!你娘把你养的真好!快起来吧!”长公主何等精明,一看温思归就明白这个孙女不简单,遇到自己不胆怯也不矜持,行事落落大方恰到好处,看来儿子说的没错,这个孙女很聪明。
“你就是陆姨娘吧!”她看了一眼在一旁和温思归截然相反的姨娘,笑容淡去了很多。
“回长公主的话,妾身陆小翠。”
“恩,既然是我们温府的人了,就不要用还在别庄时候的名字了!”长公主略一沉吟,对她说:“听说书尘也是在这样的雪天遇见你的,那就叫你遇雪吧!”
陆姨娘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没想到长公主会亲自给自己赐名。而朱素婉和其他姨娘也是吃了一惊。
温思归皱起了眉头,前世长公主可没有赐名这一举动啊!
“姨娘!”她在一旁拉了拉陆姨娘的裙角,陆姨娘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磕了一个头说道:“妾身多谢长公主赐名!”
“嗯,进去吧。这砖凉地湿的,别冻着了。”她扶起了两人,却接触到了温思归一片冰凉的手心。
“怎么这么冷?没有手炉吗?”长公主有些诧异的问道。
“四姐姐把手炉给我了!”在一旁小小的温卿松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手炉。
“这样啊!”长公主笑着摸了摸温卿松的小脸,然后转头对朱素婉冷冷的说道:“五少爷的仆人都没脑子吗?全给我换了!”
朱素婉背上一凉,连忙点头称是。
温思归看着长公主发号施令的样子,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这才是她的祖母啊,若是她当年可以再活久一点,自己也不至于会受如此的委屈了!
“好孩子,走吧!”她牵起了温思归的手,慢慢的走进了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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