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郁闷地掉头，想到豆腐耽搁到现在还没买，脚步不由便加快了。

　　等她终于找到一个豆腐摊，摸索半天掏不出钱来时，她才知道真正的诸事不顺在这等着呢！

　　她气急败坏地连跺着手中的拐杖，欲哭无泪地大吼道：“啊！哪个TN的贼穷成这样，连两文钱都不放过啊？”

　　可惜四周除了路人陆续射来的异样目光，并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只有豆腐老板干巴巴地来了一句：“小哥，豆腐你还买不买？”

　　“买买，我就是专程来买豆腐的能不买吗？只是……”她有些难以启齿，最后不得不厚着脸皮谄笑，“大叔，豆腐可以先赊账吗？我待会一定给你送钱……”

　　“买个豆腐都要赊账，你这样的骗子我见多了！”

　　“哎呀，大叔，我真的是钱丢了……”江寒苦着脸装可怜。

　　只可惜那大叔连话都没让她说完，就将豆腐收回，挥手赶人：“去去去，不买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江寒气恨交加地无语望天，事情变成这样，她怎么回去交差啊？

　　她无比憋屈地离开了豆腐摊，一路四处搜寻，希望能再碰上个熟人。但很可惜，现实往往就是这样不如意，当你不想人烦时，他们一窝蜂地往你身边凑，等你想要找人了，他们又跟约好似的全都不见。

　　她沿着街道又走回了先前的出事点，没找到一个可以帮忙的人，那算卦的倒是瞧了她好几眼，搞得她赶紧闪避，生怕又被他缠上了要卦钱。

　　她一路走到小食区的边缘，依然一无所获。她站在路中间，抿着唇盯着下河坊的方向。

　　那讨厌的主仆俩方才便是从那边离开的，前后不到半盏茶功夫，不知道还能不能追上。

　　现在她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去碰碰运气了。

　　如此一想，她面色一振，一步一跳地匆匆离去。

　　瓦市街紧挨着下河坊，从下河坊穿过一孔石板桥，拐个弯便是饮马街，直走经过三条巷则是巡检司衙门。

　　主仆二人过了石板桥，察言观色了一路的初五，终于忍不住小心地问道：“爷，那几个人……”

　　“初一会处理。”

　　“哦！”初五垮了脸。

　　他就知道会如此！

　　难得他跟着出来时碰上了件大事，应对得也算上得台面，还以为他家爷会把这件事交给他办了。

　　正失望着，就瞥见他家爷的眼风飘过来，他立马表情一收，干笑着转移话题：“那小二可真逗，真不明白他为何会有那样想法，还非得追上来自讨没趣！”

　　“哼！”

　　“爷，您说，当时他紧追那贼人不放，该不会就想着酬银了吧？”

　　“……”

　　“要真如此，也太要钱不要命了，市井小民果然贪婪！”初五感叹道。

　　这话说完，便见他家爷原本还算悠闲的脚步忽然加快，欲要拐去饮马街。

　　初五急忙追上：“爷？咱们不回巡检司吗？”

　　“去码头。”

　　正在此时，声后传来隐约的声音。

　　“等等，沈大人，等等我……喂，大黑脸，等等啊！”

　　“大黑脸”三个字一传来，初五觉得他家爷额侧的青筋鼓了鼓。

　　他一回头，便瞧见了刚刚还在讨论的小二。

　　就见她跛跳着脚，气喘吁吁地上前来，赶在他拦阻之前，一把揪住他家爷的衣服，断断续续地说道：“跑，跑那么快，干嘛？不怕，消化不良啊？”

　　沈大人嫌弃地甩开她的手，冷然道：“何至于此？”

　　江寒身形一晃扶住拐杖，一时有些迷茫，问道：“什么？”

　　沈大人听而不闻，默然前行。

　　今天的出行不利已经让江寒满肚子怨气，此刻又被这般对待，她立刻炸了毛。

　　她推开拦在面前的初五，恼怒地对沈大人道：“喂，好歹我也帮过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没有欠你银子吧？”

　　“我们爷也没欠你银子啊！你追上来纠缠我们干什么？”初五推着她的肩，声音冷淡。

　　闻言，江寒终于清醒了一点，声音软了几分：“我，我又没问你要银子，你操什么心？”

　　“你追了这么远，想问我们爷要银子，我就得操心！”

　　“是吗，银子你管？那更好，那我就找你吧！”到了现在，她一点也不想再跟那黑脸打交道。

　　“你真的是来要银子的啊？”初五错愕得尾音都拉高了。

　　“你看你这人，有什么好惊讶的！”江寒被他这怪异的声调吓一跳，不满地埋怨道，又偷瞧四周一圈——还好，没人看过来，而那走出几丈远的黑脸更是连头都没回。

　　她摸摸鼻子，咳嗽一声，然后抬眸凝视着初五，开始陈述她的大道理：“现在咱俩来仔细掰扯一下。首先，找到孩子我算不算是立了首功？所以，一百两酬银我该得对不对……”

　　“没有我们爷，你跟孩子都会没命……”初五鄙夷。

　　“对，确实，我没否认啊，沈大人在整个行动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七十两银子不是也被你们拿走了嘛……”

　　“初五！”江寒才说了一半，沈大人不悦的声音就在前面响起。

　　初五马上丢下滔滔不绝的江寒，屁颠颠地追上去。

　　“爷，您有何吩咐？”

　　“没吃饱？走快点！”

　　“喂，你们听我说完啊！”

　　江寒郁闷得要死，她难道是洪水猛兽吗？就不能耐心点吗？

　　她恼怒地追上两人，伸手一拦，直接耍赖：“不听我说完，我就走哪跟哪！”

　　“你！……厚脸皮！”

　　初五气极，沈大人的眼睛也危险地眯了眯，下意识怀疑，讨要银子会不会是眼前这女人纠缠他的借口。

　　却听江寒道：“脸皮厚也是你们逼的，谁让你们不好好听我说完……OK，咱们言归正传！”她深吸口气，敛了神色，“我不是来问你要七十两银子的，我是觉得，你看，我为官府抓人立了大功是吧？”

　　沈大人斜眼瞅她，良久方才微微颔首。

　　“立了大功，官府难道不奖赏吗？”

　　“绕了个大弯子还不是为了钱？哼，亏你说得一本正经的！”初五语气轻蔑。

　　“咳，也不会要很多……”

　　“多少？”沈大人忽然转眸，炯炯地盯着她，“要多少，才肯离去？”

　　眼前这双冷淡的眸子里透着的轻视，还有初五唇边的嘲弄，让江寒到了嘴边的话，突然说不出口。

　　“你、要、多、少？”半天不见江寒说出数字，沈大人冷冰冰地加重字音，说完便挪开了视线。

　　江寒被他冰冷地语气扎了一下，抿紧唇望着他侧脸上的厌恶，窘迫和难堪渐渐在心中蔓延。

　　突然，她觉得自己为了点钱这样纠缠不休，实在是太掉价，也实在卑微又可怜。

　　可此时此刻口袋比脸还干净的她，却不得不暂时将自尊踩在脚下——

　　只为了两文钱。

　　对，只是两文而已!

　　“不多，两文即可。”江寒勾勾唇角，试图表现得若无其事，可冷傲的眸子却泄露了她自尊受伤的秘密。

　　沈大人蓦地扭头看过来，初五甚至掏掏耳朵，不置信地反问：“多少？”

　　“两，文！奖励我要两文！”江寒暗恨，声音从齿缝中挤出。

　　“那我给你一百文吧，免得你以后逢人就说，你立了大功巡检司才奖励你两文！”初五嘴上痛快完，下意识地偷瞟他家爷，见他眼中讶异大盛，却没有阻止他的意思，便真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串铜钱递向江寒。

　　江寒一把抓过铜钱，迅捷地解开绳索拿出两文，再飞快打了个疙瘩，往他身上一扔，干脆利落地转身而去。

　　望着她那毅然决然的背影，沈大人眉尖微蹙，许久才缓缓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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