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跑去打开门,门外已是覆了薄薄一层的雪,也是十分冷,她饶是站在屋里,也真真切切感受得到外边的寒冷,而门口站着的那男子,面色焦急,背上背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小姑娘脸色是一片烧红,双眸紧闭,眉头紧紧皱着,可以看得出她非常难受,而男子身旁还站着一对满头白发身形佝偻的老人,面色与男子一样,十分焦急。
那男子一见苏璃,眼底泛上几丝喜悦,不过脸色焦急还是盖过了喜悦,他因跑动过快而有些微喘息,在这样的大雪天之中竟然还出了满头汗,瞧来是一路跑过来的,他急道:“可是叶姑娘,我小妹突然病情加剧,睡了过去怎么也唤不醒,您快些瞧瞧。”
苏璃一眼就认出这是方才她在城西庸王府附近的那条街道上摆包子摊的人,她记得他家做的肉丸汤非常好喝,他有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妹妹,他的妹妹也喜欢喝肉丸汤,也喜欢喝酸一些的。
她开门就瞧见那女子的面色不对劲,一般人发烧只是面色通红全身发烫,而本身却觉得十分寒冷,而在这个男子背上的女孩,她的面心处竟隐隐有发黑迹象,这分明不是发烧而是中毒,只是是什么毒就难说了,苏璃面色一紧,正巧那男子与她说话,她蓦然惊醒,赶紧道:“你们快进屋来,外边寒冷可别冻着了。”
男子是面色焦急直接背着他小妹快步走进去,而剩下的两位老人其中一位走过来双眼中蓄了满满的泪水,她紧紧握住苏璃伸出斗篷外的手,重重握着,声色颤抖:“姑娘,姑娘,你可一定要好好瞧瞧我孙女的病,他们兄妹两个父母死得早,跟着我们一直过着苦日子,如今竟染了这样的病痛,我……我……你可一定要救救她啊……她才十六岁啊……”
苏璃手足无措,老人虽然身形佝偻,看起来年岁已大,可她握着自己的手分明十分温暖,说话也中气十足,瞧起来这位老人的体质可以说是非常好,可她却对此毫无办法,只得匆匆安慰道:“您别急,既然来了我就一定要替她好好看,我一定好好看……”
老人只是语无伦次一直在哭泣,显然那女孩毒效突然发作将她吓得不轻,而她身后的另一个老人叹口气上前一步,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先进去罢,潇潇会没事的,你别把人家小姑娘给吓着了,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也是该冷静些。”
那老人握着苏璃的双手一颤,眼中的泪水终于是忍不住掉下来,倒是很听话得放开了苏璃的手,只是悄声哭泣,男子见此,眸色一动,还是忍不住抬手握住她的手拍了拍:“要相信人家。”
他说罢抬眼看苏璃:“我妻子一向情绪都容易控制不住,她年轻时就如此,叫姑娘见笑了,臣儿说城东这边有一医馆,他见到他妹妹如此模样直接是背起她跑来这边。”
苏璃轻轻一笑,身子侧了侧:“你们快进来罢,进来再说话,外边风雪大可别冻着了。”
男子勉强扯出一丝笑,拉着他妻子进了门,而苏璃也顺势想要关门,却感受到一股排斥力,她惊讶抬头,却看到又是一张熟悉的脸。
慕奚。
他着一身黑色斗篷,手里还撑着伞,另一只空着的手就轻轻支在门上,嘴角含笑意,轻声道:“本想来找一找,没抱甚么希望,没想到竟然是找到了,叶姑娘。”
慕奚身边站了另一位着紫色斗篷的女子,墨发简单挽起,不着粉黛,脸色有些苍白,瞧来应该就是慕奚的那位妻子了,苏璃当初听说慕奚这个人原本是最爱美人,却从未与其中任何人有过关系,后来突然有了一个妻子,他就遣散了府中的各色美人,并且也只娶了这么一个人,如今可算是见到了。
不过令得苏璃惊讶的是她竟不与慕奚同撑一把伞,而是自己撑着伞,面色也是十分冷淡,只是方才双眸看着自己之时才稍稍露了些和善笑意,想来是在与慕奚赌气罢了。
这个是好姑娘。
苏璃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见到这女子之时心中会如此想,不过也不去细想,只是静静抬头看着慕奚,轻轻道:“公子来我医馆可是有甚么病症要看,若是有,就进门排队等着,若是没有,还请公子谅解我现在要回屋去,我屋中还有一病人在等候。”
慕奚笑了笑:“原先我还不信你这么一个咋咋呼呼的小丫头是个医者,如今瞧来着实是有几分意思。”见苏璃面色未变,他眼底略过几丝惊奇,随即偏头去看那女子,道:“我夫人进来一直有头痛的毛病,严重之时是整日整夜不得安生,唤了许多大夫,他们都说我夫人是缺乏休息,太过劳累导致。”
苏璃转而看那女子,见她气色确实不好,乍眼瞧过去,苏璃也是认为她是因为休息过少而导致的精神不佳,头痛则是因为过度劳累,可慕奚既然这样说,就应该不是如此,但是苏璃只是这样瞧着,也瞧不出甚么。
那女子轻轻开口,声色清脆,颇是冷静:“这些时日我除去在床榻上躺着,就是坐在桌前吃饭,从未干过其他甚么累的活,而且在我头痛之前,每日每夜也未曾有过失眠的症状,我甚至睡眠时间还要长一些。”
苏璃抬眼仔细瞧瞧她,沉默片刻,转而道:“先进屋等着罢,我先替我第一个病人看,你们先等等。”她转身准备回屋,却突然想到甚么,又转过身来看慕奚:“我给你的那个香囊你可给你夫人闻过了?”
慕奚点点头:“夫人闻过之后确实是感觉到头痛有些微的减缓,可是却只能起一时缓解的作用,却该痛还是会痛,不过与之前请过的那些大夫想比,有些起色也算是极好的了,是以我们才立即找了过来。”他扭头看女子,眼中是浓浓关怀,而那女子见他神色,身子微微一僵,却扭过脸去,慕奚见此,眸中色彩微微黯淡了些。
苏璃笑笑道:“既是如此,我心中就有些数了,你们先进屋来罢。”
说着她身子微微一侧,给二人让出道路,慕奚赶紧合起伞,扶着他夫人慢慢走进屋,而在进屋后,苏璃转身关了门,突然道:“对了夫人现在可还是在头疼着?只是不那么严重?”
那女子微微惊讶扭过头来看着她,见苏璃笑的无害,轻轻点了点头:“不错。”
苏璃走到柜台后面,蹲下身不知道在哪个抽屉里摸出了一个紫色小香囊,走过来递给那女子,道:“夫人先拿着这个,暂且缓解一下头疼,在外边走了这么久也是冻着了,你们在此先坐一坐,我进去看另一个病人,她比你还要小一些,但是病情却是严重多了。”
那女子眉眼一挑,随即朝里瞧了瞧,赶紧道:“你快些进去罢,我们无事,是他咋咋呼呼把事情虚化得严重了,我没那么难受,你先去瞧她。”
苏璃仔细瞧了瞧这女子,又转而看慕奚,轻轻一笑,也不说甚么,转身进了里屋。
外边只剩下慕奚与女子两个人,慕奚轻轻道:“欢欢,你还在生气吗?”
女子眼帘微垂,看着手中的紫色香囊,道:“我当初与你初遇时,你可不是现在这样的,我还是比较喜欢那个时候的你,现在的你我不认识。”
慕奚身子一震,他脸色变得十分复杂,他原本打算伸出去握着她的手微微一颤,最后还是缩了回去,他低低道:“其实我也知道自己很坏,我原本从来没有想到过我还能有得到与我相守白头之人的机会,我之前府中的那么多美人,只是以礼相待,从未有过过分的举动。”
他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后来会遇见你,我不知道我会这样喜欢你,如果我当初可以预料到这一切,我一定把当初的自己保留的好好的,拿最好的自己去遇见你。”慕奚的话微微一顿,他声音更小了些:“只是时光不能重来,我只能继续走下去,你知道吗,即使我想放弃,也不行了。”
莫欢欢听到他说的话,依旧是低着头只是看手中那小小香囊,倒像是无动于衷,只是慕奚看不到的地方,她双眸之中已是有了浅浅水色。
其实在遇到慕奚之前,莫欢欢只是一个普通人,她父亲早亡,只剩下母亲与她相依为命,好在她们还拥有一片茶园,虽然没有人手,只有两个人起早贪黑管理茶馆,采茶晒茶,然后运到集市上去卖。
就这样普普通通的生活,偏偏有一天被人打乱,有一日母亲生病,可是已经包好的茶叶不能不卖,不然就卖不了好价钱了,莫欢欢只得一个人出门去卖茶叶,她母亲长得十分好看,遗传得好,她也生了一副好皮相,而穷人家的姑娘长得好看在这样一个时代可不算是甚么好事,她自己也晓得,她母亲自小就一直在她脸上画雀斑,尽量画的难看些,倒是也没有惹出多少事端。
坏就坏在那一天天气突然变化,原本是大太阳的天气,突然却下起暴雨来,莫欢欢脸上的妆是尽数给洗了干净,露出了原本面目,下了暴雨她当然跑去躲雨,在茶馆门口坐着,也是舍不得拿着卖茶叶得来的钱去买杯茶暖身子,还要留着给母亲买药,她站在门口等着雨停,丝毫没有注意到脸上的雀斑已经被大雨冲刷干净。
恰好就在此刻楼上一不知哪家的公子喝醉酒,下了楼来,正巧瞧见她浑身湿透站在门口,一时心迷,竟对她生了色心,莫欢欢见到那人眼神,才惊觉自己全身湿透,且脸上扮丑的雀斑也都不见了,只是那人似是在城中身份不低,还带着随从,茶馆中就是有一些人晓得他撒酒疯的行为很是不对,也没人敢出手制止。
就在她几乎要被那人拖进茶楼上的厢房之时,慕奚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冷着一张脸,拔出佩剑一剑刺进了那人的肩膀,没有要他的命,却足以叫他清醒过来。
而那时莫欢欢也没有想过这个人竟然会是四方城中的二皇子敛王殿下,只道他家世不凡,却是没有半点架子,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就将她一路送回家,可是莫欢欢家中的屋顶坏了,一直在漏雨,他们还没攒够钱请人来修。
她母亲正好病着一直好不起来,天气转冷本来就对她身体极不好,哪知她母亲竟是在那处漏雨下面的摇椅上睡着了去,加之发烧睡得死死得,有雨漏进来都不晓得,也不知道就这么淋了多久的雨。
只是在莫欢欢赶到家中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然是冰凉的,鼻息也没有了。
她变成了真正的孤儿,而原本在这种时候她该抱着自己母亲的尸身大哭一场,然后自己去编草席,将母亲的身体擦洗干净好好裹起来,好好安葬。而后她还会做甚么,莫欢欢没有敢想过。
好在那时候有慕奚在,她痛哭一场之后,他与自己一同好好安葬了母亲,还将她带回了城中,起初只是让她做他的私人婢女,伺候他一人的起居,而后竟慢慢对他产生了情谊,而慕奚原本早有此意,则是顺势将她娶了做妻子。
莫欢欢原本以为他们可以就那样,在那座城中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直到有一年慕奚郑重得对着她道,他是四方城中的二皇子,城中发生了大事情,他要赶回去,莫欢欢自然是十分震惊,不过即使如此,她也还是勉强接受得了。
哪知他所谓的大事就是苏城大将军叛变被诛,羽家接受苏家之职这样的事情,而且这个时候皇帝的身体已经是有了一些不适,面色不是那样的精神,似是苏城之事对他打击十分大,慕奚选择在这样的时候回来,是为了甚么,不言而明。
可是这不是莫欢欢想要的。
特别是见到慕奚回城之后,城中无数未出嫁的姑娘日复一日上门小坐与他闲聊,似是极其熟悉,老早就相识一般。
想到此处,莫欢欢不觉又是微微生气起来,捏着香囊的手略微使了些劲。
一旁的慕奚见此,摸摸吞了口口水,一句话不敢说。
而苏璃进了里屋后,就看到醒烛已然在照顾四人,却是不见慕修去了哪里,苏璃心下稍微疑惑,却也不好询问醒烛,只是直直走到那男子面前,道:“抱歉方才门口又来了人,与他们说了会话,才来迟了。”
男子摇摇头,道:“来者即是客,你开医馆得也不好做,我都晓得。”他站起身,看着苏璃郑重道:“我名唤林臣,她是我的小妹如今只有十六岁,名唤林潇潇,她约莫是半个月之前,去流民巷给那边的流民送包子吃,回来之后面色就有些不对劲,晚上睡下之后就突然低声哭泣起来,我们被吵醒去瞧她,竟见到她脸上脖颈上就连手上胳膊上都是长出了许多水泡,把我们都吓坏了。”
苏璃微微皱眉,道:“当时可是找了大夫瞧?”
林臣点点头,道:“我与妹妹多年来也一直在想法子挣钱,还是有些积蓄的,过得不算穷日子,那时候我们出门去请了附近的老大夫,他为人很好,医术高明,收费也十分合理,他给我们开了几帖药,那个时候小妹吃过之后,水泡慢慢就消了,我记得老大夫之前说,水泡消失了再去找他开药,我小妹的病要慢慢治,可是三天后他的医馆就关门了,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其他的大夫见到这样的病症,都是清一色治不了,只能缓缓,开得药是越来越多,我的积蓄也不是非常多,仅仅是买药都花了不少。后来也没钱买药就只好先等着,还好遇到了叶姑娘你。”
苏璃挑眉,随即走到那林潇潇面前,将她的袖子微微掀起来一些,脸色一变:“你们看!”
其他四人也是走过来瞧,皆是面色大变,林潇潇手腕处,赫然是密密麻麻的细小水泡,看着极是渗人,苏璃眉头紧锁,伸手去将林潇潇脖颈处的衣扣解开少许,伸手去扒开看,轻轻“嘶”了起来。
醒烛面色也变得严肃,他低声道:“这不是普通得发烧,她或许是染上了某种传染性的病症,这种水泡也不是正常会出的水痘,过一段时间自己就下了,之前你们去看的那位老大夫他应该是会医治这种病的,却在为你们看病之后就莫名失踪了。”他转而看林臣。
苏璃蓦然一怔,她猛然抬头看林臣:“那位老大夫来历如何?他当初给你药方了没?”
林臣面色也是一变,他皱起眉头道:“那位老大夫是竟三个月内才搬进四方城来的,不过他的过去却是无人知晓,他也不曾与人说明,我们也都不会去刻意询问他这些事情,至于当初抓药是那老大夫自己配好抓好给我的,教我怎么煎药怎么服药,至于药方这种东西他是从未给过我,所以后来我才会听其他大夫的话抓了各种各样的药。”
一旁的两位老人一听三人的话,面色也是一变,男子站起身看着苏璃:“叶姑娘,你的意思是……”
苏璃转身看着他们:“林姑娘是在去了流民巷之后回到家中才染上怪病的,那流民巷中一定也有人患了这样的病症,那位老大夫可曾也去过那流民巷?”
林臣微微皱眉思索,眼睛一亮,道:“去过,那老大夫常常说流民可怜,时常自己带着药箱去给他们看病,不过后来不知为何就不再去了,而是一直待在自己家中,整天整夜也不出家门,那时候还是潇潇自己将饭送去他家,不然真怕他饿死。”
醒烛接口道:“在林姑娘患怪病之前他就已经结束了那种状态了罢,或者说是他已经出现在你们的视线里了,面色是不是也变得好了些?或是他好久不去流民巷,突然又去了一趟?”
林臣转而看他,惊讶道:“不错,正如你所说,那老大夫曾出过好几次门,似是都是去了流民巷,而后他确实是面色变得舒缓了些,至少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时,脸上破天荒有了笑意,要知道这人以前可严肃了,一点都不爱笑,人人都说他是怪老头。”
苏璃摸摸下巴:“是了,该是如此了。”
那老人皱着眉头起身,略一思索,道:“姑娘的意思是,这怪病是流民巷所流传的,潇潇去了流民巷所以沾染上了那种病,而那老大夫以前常去流民巷给人看病,早就发现了流民之间有这样的病症,他将自己关在屋里不出门,是为了潜心研究解决那种病的办法,而期间几次再去流民巷,是为了明确病情,而后他研究出了解决办法,所以心情放松,而且也能给潇潇开出正确的药方。”
他看着苏璃,轻轻道:“可是如此?”
苏璃看着这位老人,见他虽然身形佝偻,年纪是非常大了,可是双眼中的锐利却丝毫不减,心中一凛,暗道这老人绝对不简单。
她轻轻点头:“不错,是这样,只是他还没来得再去流民巷根治这样的病情,就失踪了,而他花费这样大的力气去研究那病症,绝不可能在事情没有解决之前离开,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不想他治好,有人嫌他多管闲事。”
她双眼微眯:“有人想要借此生事端。”
林臣脸色一变,而那老人却低低道:“那老大夫前一日还与我下棋,说自己终于解开多年来的疑惑,心情十分好,那事烦了自己许多年,自己也算是能真正开心一次。”他轻轻叹口气,不无遗憾道:“他绝不可能自己离开,以他的性子,也绝不会受人好处就闭嘴消失,那么我能想到的可能就只有……”
他沉默下来,屋子里其他人也沉默下来。
苏璃深呼吸一口,看着老人道:“前辈见解十分正确,那位老大夫很有可能已经被暗中之人给杀害,尸体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她说道此处也是心有不忍,你说好不容易研究出了解决办法,可以让那些人不那么痛苦,却突然发现这只是有人故意为之。
老人却摆手道:“我算得甚么前辈,一个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人罢了。”
醒烛轻轻道:“不论初衷是什么,利用流民的性命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本身就是一种十分可恨的行为,流民无家可归,饱经战乱迫害,甚至于亲人可能都与自己阴阳两隔,能活着就已经算是幸运,却还要被人利用,再次承受身体折磨,沦为别人的工具,真是可恨之极。”
林臣呼吸粗重几分,他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我原本只以为潇潇是患上普通伤寒只是因为看错了大夫,吃的药不对,哪知背后竟隐藏了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真真是……”
苏璃沉默片刻,手伸到袖中,道:“不论如何,我先瞧瞧林姑娘的病症罢,再多事情都不如眼前人的性命重要。”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颗圆润的小珠子。
一旁的老人见到这颗珠子,双眸微微瞪大,脸色骤变,醒烛将他反应,正要说话,哪知他已是健步过去,紧紧盯着那颗珠子,声音都是有些沙哑:“叶姑娘……这避毒珠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我记得这该是风家主夫人之物。”
苏璃动作一僵,她转身看着那老人,仔仔细细看着他的面色表情,心中一阵翻腾,这人为何会认识避毒珠?还有,他为何会晓得风家,还晓得这避毒珠是风家家主夫人之物?
见苏璃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那老人急了,随即道:“我是风诀那老家伙的故人,我们以前在江湖上打过架,我来到这四方城,就是为了找他叙旧哪知道他已经死了。”他抬眼看苏璃,眼中竟是有了点点热泪:“叶……叶姑娘?”他突然摇摇头:“不对不对,风诀就一个女儿,叫风离,该有我儿子那样大了,而且她跟她丈夫苏城一并死在了疆域,这避毒珠是花祭之物,别人不可能从她手里抢到。”
“她只可能给她认识的人……可是风离早年在江湖闯荡时曾吃过一种奇怪果子百毒不侵,不可能给她,那就……那就只有可能……是她的孙女……”苏璃瞳孔骤缩,紧紧盯着眼前人,而那人竟是说话都有些困难起来:“风离……只有一个女儿……难道……”他抬眼看苏璃,声音都是颤抖起来:“难道你竟是苏璃?你没死?”
苏璃身子一僵,醒烛脸色也是沉下来,另一个坐着的老人听到她丈夫的话猛然站起身,但是见到苏璃与醒烛二人的神色之后,立刻反应过来,心里已是有了答案,她走过来,看着苏璃道:“姑娘,你莫要害怕,我名萧出云,他唤林奕,早前原是江湖客,那时曾与风诀花祭相识,是老朋友,我们很早就退隐江湖,不再出现,后来因为儿子为人所杀害,才不得不现身。”
她面色平静,一字一顿道:“可是这片江湖我们早已不熟悉,掌管武林的不再是风家,江湖新秀越来越多,故人却越来越少,我们没甚么积蓄,却收到儿子传信,留下一对儿女叫我们去接了好生照看,这才重回世间,我儿子是在四方城为人所害,我们想到风诀与花祭在四方城,就想来找他们,哪知来到这里之后,竟听说风家被灭,就连苏府都是被封,苏家上下全部被定反叛罪名全部斩杀。”
苏璃眉头皱起,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
那老妇见苏璃如此反应,心中的猜测愈发清晰,她抬眼看着苏璃,眸中全是温柔:“我们这么些年来,也是在暗中查访故人之事,只是我们是在远离尘世太久,没有什么积蓄,一把骨头干活也没人敢要,只得先定居下来,走一步看一步。”她叹口气:“若你真的是……你是不认识我,但是你该识得一个人……”
苏璃蓦然睁大眼,突然想到甚么。
那老妇道:“我只有一个儿子,他年少轻狂,喜欢闯荡江湖,识得许多人,其中有一人名叫苏城,还有一人名叫风离,他随着他们二人来到四方城中,给我们写的信中说他过得很开心,因为风离乃是风诀之女,我们也很是放心,哪知后来一连三年没有来信,我丈夫去补屋顶之时,才看到一只挂在屋顶,早已变作骸骨的鸽子,腿骨上绑着竹简,幸而上面的字迹还能看得清楚。”
说着她自己眼中都是流出泪水:“那是我儿子最后寄出的信,他说他很早之前遇到一个女子,他们很是相爱,可是后来因为一些意外她早早离开了他,他孤身多年,却再没找到与她在一起之时那样的感觉,但是她给他留下一对儿女,只是他却不能亲眼看着他们长大,他说城中有人要对苏城风离不利,他没有赶上苏城的军队,要我们去找到苏城,告诉他,羽家有异心,他还说……”她抽泣道:“他要死了,叫我们不要再去寻他。”
苏璃听着老妇讲述,自己眼眶竟也湿润,她怔怔然看着她,心中已是一团乱麻。
那老妇深吸一口气,她轻轻道:“他名字叫林音,你可记得他?”
苏璃整个人仿佛被甚么击中,蓦然僵住,她脑子一时空白,只剩下那句:“他名字叫林音。”
林音。
林音。
醒烛见苏璃面色不对,赶紧上前猛地拍拍她肩膀,道:“醒醒!”
苏璃蓦然惊醒,发觉自己极度震惊之下,竟差点又被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所控制,抬眼看着醒烛感激一笑,转而看着那老妇,道:“不知您可记得您儿子多大年纪?”
那老妇微微一笑:“你心眼倒是不错,我儿子与风离一样大,比苏城小三岁,他死在七年之前,那时候他三十四岁,如果是活到了现在,该有四十一了,恩,我已经六十岁了,不错,就是如此。”
她身旁的另一位老人也就是林奕,他有些颤抖得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牌,递到苏璃面前:“这是风诀那老家伙当初给我的,说如果我隐居腻歪了,就出来去风家找他。”
那玉牌上赫然是风家标志以及一个“风”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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