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均谅长长叹口气,道:“父母死后,青言叔叔他们说我父亲当初并没有与外界的人讲过我的存在,可是父亲母亲都已经去世,我的存在就变得十分尴尬……”
苏璃皱起眉头:“这不是瞎说吗?你竟然也相信这样的话?”
管均谅瞧了她一眼,道:“是啊,后来随便想一想都知道这样的话是哄小孩子的,就算我的父母已经去世,只要管家还有人在,无论如何都能证明我的身份,何须说尴尬一词?”他有些嘲讽得笑笑:“可是当初我就是相惜了啊,我当初居然那样相信他们。”
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不知道他到底是想笑还是想哭,苏璃看了看他,又是扭头看看那慕子忱,轻轻道:“不知道你后来可是发觉一些其他的事情?我觉得,就是失去双亲也不该给你这样大的仇恨。”
管均谅道:“不错,在我十七岁的那一年里,我偶然间听到他们夫妻二人的对话,谈及当初的事情,我到那时候才晓得当初父亲不是因为找我而感染风寒才病重去世,而是因为管青言在我父亲每日服用的药物之中添了一种药粉,他也没有说清楚那种东西到底是什么,可是它的效果却是十分霸道。”
他低低道:“其实我父亲本来就没有多大的病,只是普通的伤寒,找大夫看了,也开了药,本来该是吃点药就没事了,可是后来却是越来越严重,大家都以为是那大夫医术不高明没有看出其他问题,就找了其他大夫,那个时候管青言跟羽程欢已经关系十分好,听说此事,他就去羽府找那羽程欢。”
“羽程欢果真给我父亲找到一个神医,对父亲的病症摸得清清楚楚,而后他开了药,父亲服了药,刚开始的那几天里,身体确实是变弱了许多,但是他说那药确实有用,也就一直用着。”他突然顿了顿,眸光微微一闪,继续道:“我也是到后来听到管青言夫妇二人谈话才晓得那药就是羽程欢给的,那大夫也是羽程欢找的。”
管均谅紧紧闭上双目,一字一顿道:“我父亲是必须死的,就算他当初没有感染风寒,有的人也会让他感染上病症,从而下药找大夫,只是当时管青言还是忌惮我父亲,就叫他的夫人每天去找我母亲说话解闷。”
苏璃与慕子忱都只是悄悄听着,却并不多说甚么。
管均谅道:“我听管青言说,当时父亲已经察觉到些微不对,可是那药物不知道羽程欢是从哪里搞来的,效用虽然十分霸道,可是在这四方城竟是没有人认得,但是管青言的妻子几乎日日与我母亲待在一起,甚至于还搬了过去,父亲就算再有甚么怀疑,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还有一个年少不知事的我。”
说道此处,他自嘲一笑,当初哪里想得到就是年少不知事的自己坏了一切大事呢?
他继续道:“而后的事情,大概就是之前我与你们所讲述得那样了,在我失踪之后父亲并没有疑虑而是去找到了管青言,可是那管青言竟要他死,交出管家家主之位,当时父亲已经是末路别无选择,终是一死,而父亲死后,管青言的妻子就立刻装作不经意将此消息透露给我母亲,母亲身体是一直不好,心里承受能力更不好,听到遮样的消息如何还能好好养病?是伤心道极处病情加重也是去了。”
管均谅笑笑:“我活了十七年都是在对管青言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激之中度过的,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好人,却从来不知道自己与杀父杀母之人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还要对他们抱有感激之情,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那样的日子完全是拜那夫妻二人所赐。”
苏璃微微皱起眉头,轻轻道:“你可有曾想过他们二人既然害死管青初夫妻,却独独留下你是为何?在我看来,既然管青言与那羽程欢当初谋划那一切,羽程欢必定出了不少力,他可不是一个会手下留情的人。”
从当初羽程欢是如何对待苏家来看,苏璃心中早就认定了那羽程欢不是甚么良善之辈,以前在苏府的时候她就晓得羽凉月不简单,而后入宫被羽岚之陷害一遭,她也晓得了那羽岚之是如何心狠之辈,至于之后见到羽程欢,苏璃心中才是泛起浓浓危机感。
其实羽家人都不简单,羽归寄当初虽然不怎么光彩抛弃自己的旧妻而追随富贵,可是叶不得不说他的几个孩子都十分有本事,至于老四羽琴宣苏璃是不晓得,她也没见过那羽琴宣。
管均谅一怔,随即道:“不过就是为了留着我看一个笑话罢,许是在我那么多年里对他们抱有感激之心的时候他们却在心中不知道怎么奚落嘲笑我呢。”他眼帘微垂,声音低了一些:“或许……是那管青言还念及当初的兄弟情分?所以没有将当时还且年幼的我杀死,而是留下来,还将我好好养大。”
不过说完他又是笑笑,显然自己也不相信这个说法。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叶一一突然道:“你说了这样多,可是却丝毫没有提那女子身亡之事与你到底有何关系,还有当初我爷爷的事情,天下可怜人不只你一个,就算你身世悲惨又如何?你害死了无辜且同样可怜的人本就是你的不该,纵然你有令人惋惜的过去,可是这并不是你肆意玩弄其他人性命的理由。”
其余三人微微一怔,慕子忱笑笑:“你这个小伙子说的很有道理,现在我们听完故事了,也是该好好处理一下正经事。”说着他看向那管均谅,道:“我觉得你应该会自己告诉我们,对吗?”
管均谅笑笑,他看向旁边一处,讥笑道:“他们都来了,我可是不说也不行了,我可不想吃苦,起码上路也要体体面面的。”
苏璃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是元叶与那管青言站在远处,身旁还跟了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早就听闻管青言的妻子毁了容,整日以轻纱遮面,想来这就是那管青言的妻子云秋了。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站在那边了,管均谅所说的话,他们又听到了多少,苏璃只是瞧见那女子双眸有些微湿润,她看着管均谅,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声音微微颤抖:“谅谅……当初的事情你竟是都听到了吗……”
苏璃眨眨眼,这就是基本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管均谅见到那女子,面上却并未出现什么惊讶之色,除去讥讽再无其他,他只是道:“对啊,当初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所以呢你们也不用在苦心替我收拾烂摊子了,我这么一个早在十几年前就该死去的人,多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是满足得很了。”
云秋听到管均谅这样说,心里更是难受了,她走上前几步,竟是哭出来:“你怎么会是十几年前就该死去?我巴不得你能快快乐乐长大,当初的事情实是我们无可奈何,就是为了保下你的命,你叔叔他就已经付出了许多……”
管青言面上神色十分复杂,听到妻子如此说,他微微动容,却还是扭过脸去。
苏璃慕子忱与叶一一三人很是识趣得没有多说话,甚至还凑到了一起,是不是凑一起低声讨论几句。
管均谅道:“你们当初说话的时候,我就在屋外,端着给你专门做的燕窝粥,那是我专门学会的,刚刚做的能喝,口味不错,就巴巴得给你们送去,哪知道竟是得知了这样重要的事情呢。”他低声笑了笑:“十七年,我是真的喜欢你们,父母对我管教严格,只有你们愿意陪我玩解闷,带我出去玩。”
他说着情绪就是稍微有些克制不住,他双眸瞪得大大的,语气都是急促起来:“可是你们利用我,你们不是真的对我好,你们只是想要我喜欢你们,对你们放下戒备,跟你们出去,从而把我作为一个用来威胁我父亲的筹码!”
他说到后面已经是吼起来,撕心裂肺,他狠狠看着云秋,道:“你们是魔鬼吗?!你们该是地狱中最毒的魔鬼,才会毒害自己的亲人!”
云秋哭得越来越厉害,面纱都是有点歪掉,她擦眼泪的时候不小心将按面纱给弄松了,然后就跌下来,露出面纱下面有些怖人的面容。
而苏璃三人还是第一次见这云秋的面容,都是不觉吓了一跳。
此时元叶走过来,面无表情对慕子忱道:“并没有做甚么事情。”
慕子忱点点头,随即道:“你去羽府那边瞧一瞧如何。”
元叶却是有些踌躇,他犹豫片刻,看了看那个情绪极不稳定的管均谅,道:“陛下,那人可是会一些武艺的,他还带着刀……”
慕子忱却笑笑:“怎的,我当初也算是闯过江湖的人,怎么也是学会了了一些防身的伎俩,就算是武艺不如你们,但是保自己的命也是没问题的。”
元叶还想说甚么,慕子忱的态度突然硬了些,那元叶只好不情不愿离去。
苏璃看着慕子忱,却微微疑惑起来,这管均谅可以说是神情恍惚,情绪十分不稳定,而且这个人他很暴躁,控制不住自己,说不定甚么时候做出甚么惊人的事情,她苏璃又不会武功,不过元叶走了也无所谓,反正她知道慕修就在这边,就算那个管均谅再发疯,自己也会没事。
问题是慕子忱他为如此笃定自己不会出事?
不待细想,那云秋却是哭着道:“谅凉你可知道你母亲是我的亲姐姐,我们是孪生姐妹,自小感情就十分好,后来是一同嫁进了管家,各自与丈夫感情都是极好,那个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些事情。”
她吸了吸鼻子,道:“要怪就怪你叔叔当年识得了那羽程欢罢,本以为他只是一个与青言差不多的人,两个人十分有共同语言,谁知道那羽程欢竟是怀抱更大的心思,更要命的是他跟你叔叔说明了他的意图,而那个时候羽家的权势不弱,就算是你父亲,也不敢轻易得罪,更何况是青言?”
管青言在远处看着两个人说话,却是怎么也不敢上前。
云秋道:“当初的事情全都是那羽程欢逼迫你叔叔做的,你的父亲是那羽程欢计划中最大的阻碍必须除去,因为他想得到管家的帮助可是你父亲他一心忠于皇帝……”
听到此处,慕子忱的脸色就是微微一变,而苏璃面色也是稍稍凝重了些。
云秋继续道:“那羽程欢当初是打算赶尽杀绝,我与你叔叔求了许久,并且承诺不会给你甚么名分,才勉强保住你的性命。你叔叔本是个极骄傲的人,当初为了可以保住你的性命,是跪在那羽府说了不少好话。”说着她又是掉下眼泪来:“我们如何会盼着你死?如何会害你?”
管青言也是走上前来,犹豫道:“谅凉你可知道你姨母这脸上的疤痕从何而来,当初你母亲死后她自觉是自己的过错,拿滚水浇到脸上,自己毁了容,说是无颜再见你母亲,这么多年来,脸上的伤是从未好过,她也日日带着面纱,从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管均谅的母亲名唤云夏,云秋与她长相是一模一样,估摸着当时是除去云家父母,以及各自的丈夫,大概是没人分得清两人的面容,是以不论是管青言还是管青初,从来都不在外面过分炫耀自己的夫人,外人对于二人妻子的长相也是知晓不多。
她们二人本就美若天仙不说,还是一对双生子,管家当时可不算是甚么有实权的家族,教外人知道太多只会对管家有害而没有利。
管青言与云秋说了片刻,那管均谅却是哈哈哈狂笑起来。
几人都是被吓了一跳,云秋一怔,看着管均谅,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孩子,是半点不了解了,现在眼前站着的这个人不是她所熟悉的谅谅,就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管均谅大笑好几声,就像是听到甚么绝顶好笑的笑话,一直笑的嗓音都是沙哑开始剧烈咳嗽,他咳嗽半天,脸上表情扭曲,却还是在笑的。
“我还以为你们要与我说甚么,原来是要跟我说你们在杀死我的父母之后,害得我成为没有父母的野孩子,还要来告诉我你们多么多么困难,你们霸占了我父母当初的位置,有权有财,而我却是日日承受着丧父丧母之痛。”
他突然停下来,看着那二人,轻轻道:“我恨你们,简直是恨透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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