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欢欢瞧着面前因疲倦而沉沉睡去的男子,不觉陷入沉思。
这些天来她一直在想,如果当年在慕奚要离开封地来到这四方城的时候,她竭力阻止,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情。之前在医馆中看病时,苏璃跟慕奚所说的话,她其实都听到了,苏璃怀疑她跟流民巷所传染的病症是一样的。
她那段时间去了那流民巷中,回府之后身子确实是不舒服,不过后来慕奚不知道在哪家的医馆寻了药回来,喝了几天就尽数好了,她那时候身子上确实是有许多红疹,十分渗人,那时候慕奚看着她的神色十分抱歉,说是他疏忽了。
他疏忽什么了?
她去流民巷的事情,她一直以为慕奚是知道的,但实际上慕奚似乎对此事一点也不知情,所以她得了病之后慕奚十分焦急,但是后来来看她的时候,似乎没有那般急躁了,或者说是......在假装他很急。
那个时候其实莫欢欢就已经在怀疑慕奚是否跟此事有甚么关系,只是心中还是一直保留着对他的信任,从来没有问过他。
而她后来身子上的问题,现在仔细想一想,似乎是在慕奚的那个神秘朋友归来之后,才慢慢染上的,她记得慕奚的那个朋友名字唤作秦鹤,那个男子相貌生得的确好,谈吐也很有礼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给她一种淡淡的危机感。
她不喜欢常与那秦鹤待在一起,秦鹤似乎晓得她的心思,也就不再常与她接触。
可她身上染的病却是越来越严重,慕奚每天都给她喝那种药,所以她偶尔会好一些,但是直到后来竟然是恶化,开始频繁头痛,所以慕奚带她去城东瞧那医馆,因为他听说那个医师是从城外来的,而且似乎医术很高明。
莫欢欢心中却清楚,慕奚根本没有那么着急,带她一起去那医馆,一半是抱着那医师可以看懂自己的病症,而另一半,则是因为她是从城外来,跟着慕奚回城也有五年之久,莫欢欢也不是傻子,不会不明白慕奚回城到底是为什么。
那叶医师是个好姑娘,莫欢欢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是如此想,可是偏偏被慕奚盯上了。
她跪坐在慕奚身旁,他抱着自己跑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样一个算得上是“安全”的地方,而他也才终于可以安心歇息片刻,莫欢欢轻轻抬起手,抚上慕奚的脸颊,怔怔看着他的容颜。
没有变啊。
此刻瞧着他的时候,这似乎才是之前那个她特别喜欢的人。
是从甚么时候开始慕奚就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富家公子了呢。
“恩......”
似是在睡梦中感受到甚么,慕奚突然伸手抓住莫欢欢那只手,梦呓一般。
“欢欢......你可......你可喜欢这字?”
莫欢欢一怔,瞪大双眸看着仍旧是没有醒来的慕奚,怔了片刻,抬手在衣领中摸索片刻,掏出一个很是简朴的项链,那项链就是几根很普通的红绳系在一起,挂坠是一块小小的木牌,木牌上刻有一个“欢”字。
这木头也是很普通的木头。
她想起当初他把这块木牌送给自己的时候,似乎是极为不好意思,红着脸将这木牌递给自己,也是如此说道:“你......你可喜欢这字?”
慕奚当初特别喜欢莫欢欢,想给她最好的东西,可是又不知道什么东西才是最好的,而莫欢欢又甚么都不要,只是有一日瞧着他在临摹诗词,说过他写的字很好看,莫欢欢没有上过学堂,她不会写字,也不会认字,却觉得看着慕奚写得字很好看。
所以他当时就将在院中大树上折了一枝下来,三两刀将之削成一个小小木牌,拿小刀在上边刻上了一个“欢”字,本是想给莫欢欢看,他刻字也能刻得十分好看,却没想到莫欢欢就一直保留着这个在慕奚看来只不过是一件普通小物事的木牌。
莫欢欢从来没甚么想要的,慕奚给她的,她从没有表现出过甚么特别的情绪,或许也正是因此,慕奚觉得自己没有给莫欢欢找到他所认为最好的东西,既然如此,那么成为帝王之后拥有天下,是否就可以寻到了呢。
他又岂能知道在莫欢欢看来最好最喜欢的礼物,就是当初那随手一刻的小木牌啊。
慕奚回城是为了夺取帝位,他暗暗拉拢城中人脉,铲除其他几个兄弟安插在城中的眼线,当初找上苏璃也是因为觉得她身份可疑,若不是见她对于莫欢欢的病情有几分用处以及还能够用来取得皇帝的信任。
宫变突发之后,他又是当机立断在半路截杀他的兄弟们,而且除去慕暄几乎全部都已经死在他手里,慕奚早就跟羽程欢有了勾结,只不过他一直在利用羽程欢而已,很顺利,最后羽家没了,而慕奚成为最后的受益者。
不过慕奚如今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去截杀慕暄的时候,他没有跟着一起去罢。
不然如今也不会如此狼狈。
这些事情,莫欢欢都是晓得的。
只是她不晓得的事情,就是那流民巷之事。
流民巷中所传播的病症,是慕奚所为。
这是莫欢欢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之前听到慕奚跟莫斐的谈话,心中极失望之下,将自己关在自己房内,没想到突然病症发作晕了过去,再醒来之时瞧见慕奚在自己床榻边沉沉睡去,手还紧紧握着她的手。
那个时候莫欢欢其实有些心软,他就算做了那些又如何?也终究是没有对她半点不好。
但是千不该万不该,慕奚不该在门外跟莫斐谈论那传染病症一事,他以为莫欢欢睡着了,实际上莫欢欢因为心中纠结,而假装没有清醒,哪知也正是因此,听到了慕奚极力想要掩饰的秘密。
为了在皇帝面前邀功,慕奚制造了流民巷的传染病,为的就是日后若是真的没有法子了,就以管理流民巷瘟疫一事,赚取民心,这造成传染病症的源头之毒,就是那秦鹤所给的,所以说解毒之法只有秦鹤晓得。
慕奚没有想到的是这病症的解除之法居然被另外的人研究出来了,那人居住的位置离流民巷很近,据莫斐的探查,那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平日里脾性古怪,也不知道是从哪来来的,身上似乎带有伤,不过医术跟高明,而且极热爱医术,几乎没有甚么他治不好的病症,就算当时他没有办法,过几天之后也总能找出根治的法子。
所以那流民巷中的瘟疫之毒,也给那老头研制出了根治之法。
慕奚还要握着这张牌等到最后呢,怎么可能让这老头安心将此法昭告天下?
于是就派人去那老头家中进行暗杀,哪知那老头竟是突然消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他消失之前受了致命创伤想必也是活不久的,他的人又在老头家中肆意翻找,将一切他有可能留下有关解毒之法的东西全部带走。
他之前察觉到莫欢欢体内之毒很奇怪,吃了秦鹤给的解药也不见好,就是暗中怀疑秦鹤的解药有假,找莫斐去谈论此事,想要找到那老头当初留下的东西,在门外谈论之时,也不经意就把自己所做之事,全部说了出来。
这些事情自然也全部被莫欢欢听了去。
之前也说过,莫欢欢自小家境就不好,若是再四方城,估计也是要去流民巷中的,她看着流民巷之中的那些人,便不觉想到自己幼时跟母亲二人相依为命,数着日子一天天艰难得活,所以也就竭尽自己的全力来帮助他们。
在流民巷中她不止见到一对落魄母女,看着她们,莫欢欢就会想起自己的母亲。
而她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
她想要那些人能好好的,不要跟她一样经历悲剧。
可是那群人被瘟疫所折磨,很多人都死了。
这瘟疫就是她一直深爱着的人所为。
这些人的命,在慕奚的眼中不过就是一张用于登上帝座的王牌而已,那么多人在努力跟世界斗争想要活下去,而这份努力却被她所深爱着的人无情踩在脚底。
莫欢欢忍受不了,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是慕奚所为。
她想要逃离慕奚身边,她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她好像......有点讨厌这样的他,她喜欢他,可是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而在她将要逃离敛王府的时候,突然撞上一身伤口匆匆赶回来的秦鹤,而秦鹤见她的模样则是讥笑道她是不是已经全部知道了。
秦鹤也早就知道了,他跟着慕奚一起瞒着她,而且秦鹤那天似乎是因为重伤,所以说话有些口不择言,他说了很多奇怪的话,莫欢欢所接受到的信息,基本就是。
慕奚是个很不错的男人,不过可惜的是为情所困,如果不是她的存在,慕奚不会有那般多的顾忌,该是一个枭雄,可是没办法,总有她这个阻碍在。
她是......阻碍吗......
后来秦鹤才告诉她,流民巷中的毒,她却是不会染上,因为秦鹤喜欢慕奚,所以慕奚的要求他一向都会答应,可是他讨厌莫欢欢,所以给她下了另一种毒,这种毒可以慢慢吊着她的性命,慢慢折磨她,但是她却不会死。
想到此处莫欢欢不觉想起当日的场景。
秦鹤全身都是伤口,也不知道是为何受如此重伤,他看着莫欢欢只是笑:“如你这般平庸女子,根本配不上他,正如那个女子也配不上寰王,世间好的男子那般多,可不该给平庸女子所污浊了。”
莫欢欢看着他,神色变得古怪:“你......说话很奇怪......”
秦鹤听得她的话,突然狂笑起来,面色变得有些狰狞:“我奇怪?不错,我从来都是一个奇怪的人,当初他觉得我奇怪,所以抛弃我们的生死患难,抛弃曾经一起闯江湖永不分离的约定,他转而去爱上一个寻常女子,那女子那样弱小,那样平庸,我只是轻轻一刀......”
他的瞳孔骤缩,似是想到甚么极为有趣的事情,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狰狞可怖,莫欢欢看着他不觉心中生出几分惧怕,往后挪了挪,而那秦鹤竟似是完全沉浸了进去,他边说边抬手,似乎手里真的有一把刀,他轻轻一挥,似乎真的是面前就有一个女子。
“只是那么轻轻一刀,她那颗脑袋就掉了,哈哈哈,你不知道,那时候我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的表情,那一定很美,这就是他离开我的下场,可是我喜欢他,我不舍得杀他,他就是知道这个!”
秦鹤面色一变,他双手开始疯狂撕扯自己的头发,原本算得上俊俏的面孔越来越扭曲,只是莫欢欢似乎在他空洞的双眼中瞧见了星星点点的......泪水?
“所以他握着我的手,用那把砍下那姑娘脑袋的刀穿透了他自己的胸膛,他说是我杀死他的,他说他不会让我如愿好过,他说他要我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哈......生不如死......好一个生不如死......”
“你疯了......”
莫欢欢看着眼前面目可怕,又哭又笑的男人,听着他可笑又可怕的言论,低声喃喃道。
秦鹤身子一僵,突然冷静下来,直直站着看着莫欢欢,他背着月光,脸完全敛在黑暗之中,那张颇是俊俏的脸即使恢复了平静,在莫欢欢看来也是十分恐怖。
“不错。”
他突然说道。
莫欢欢一怔。
秦鹤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刀,双眸猛地睁大,看着莫欢欢又是哈哈狂笑起来:“我早就疯了,他如愿了,他如愿了,我真的是过得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哈!!!!”
说着就举着那匕首朝莫欢欢刺去。
“这世间平庸的女子,都是该死.......”
莫欢欢见过秦鹤之前的癫狂模样,早就被吓得手脚瘫软坐在地上,此刻他突然发难,就算她手脚不软,以她的病躯也是极难躲避。
在她以为她就要这样死去的时候,秦鹤的身子突然一怔,生生顿在她身前。
“咳......”
秦鹤突然咳出一大口血,后而手一软,手中的短刀就是给人夺了去,而秦鹤的身子也是狠狠摔倒在地上,因为他的摔倒,站在他身后那人的身影显现在莫欢欢眼前。
那人是慕奚。
慕奚面无表情拿着从秦鹤手中夺来的那柄短刀,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地上不断抽搐喘息的秦鹤:“你敢杀她。”
秦鹤必然是之前受过极重的伤,此刻才会被慕奚伤到,而且慕奚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现身的吧?
之前就被慕修苏绝联手重伤,后来在去寰王府中时又被那苏绝所伤,若不是老师暗中相助,他可能就真的死在那边了,可回来之后瞧见莫欢欢,他心中的魔怔突然大胜,压过了理智,往昔种种,皆是浮现在眼前。
你敢杀她。
若是当初他不是突然下手,那个人或许也会是如此护着那女子,然后再狠狠刺自己一剑,说出同样的一句话罢?
“呵呵......”
秦鹤看着慕奚的眼神已经是有些模糊,他眸中溢出的泪水越来越多,心中越发的难过,自己做错了什么,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只是因为他......
他只是个可笑的断袖。
不为世俗所容,为人所唾弃。
莫欢欢看到秦鹤眸中那股深深伤感以及他逐渐逝去的生机,不由得心中一痛,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一痛,随即就是看到慕奚冰冷的面庞,以及他高高举起的长剑,那长剑上沾满鲜血,是之间刺进秦鹤身体的那把。
“不——”
那个人或许也没有那么可恨,他当初也历经那些苦难,不知为何莫欢欢好像突然听懂了之前秦鹤癫狂之下所说的话,她想阻止慕奚刺下的长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秦鹤只是很小声得说了一句:“老师......我撑不下去了。”
这句话谁都没有听到。
但是莫欢欢清楚得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而慕奚全力刺下的那一剑并没有刺下,而是被不知什么东西弹开,在剑脱手之后,慕奚扭头极震惊得瞧了那秦鹤一眼,转而立刻闪身到莫欢欢身前,将之护住。
“你是个好孩子,只可惜你遇上了我。这本不该是你该经历的。”
先前那叹息的声音又是缓缓响起,这声音有些苍老,听着就很有年代感,也很有强者风范。
慕奚护着莫欢欢,眼睛眨也不眨瞧着那秦鹤,准备随时去挡下他的发难。
可是甚么也没有发生。
秦鹤一身的伤口突然莫名变好,他甚至能够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站着,走到慕奚面前,看着他,之前他躺在地上,慕奚提剑居高临下,而如今他站着,慕奚蹲在莫欢欢身前伸手护着她。
慕奚双眸微眯,甚么也没说。
半晌后,秦鹤道:“你败了,逃吧。”
莫欢欢还没清楚这是什么意思,慕奚却是立时明白。
他眉眼间闪过几丝戾气,却也甚么都没说,只是转身抱起莫欢欢,就是朝王府外跑去,他倒是跑得干脆。
后来莫欢欢所知道的就是,慕奚带着她跑了很久,后来才终于停下来,那时候她装作睡着,知道慕奚看了她许久,才沉沉睡去。
此时的莫欢欢看着眼前的慕奚,眸中皆是复杂。
她该怎么办才好?
叶轻末跟慕暄其实是认得的,幽州王要叶轻末来四方城打探消息,本是想霸占四方城的帝座,哪知道叶轻末自有自的打算,他很早就与慕暄相识,觉得这个青年与自己脾性相合,而且居然是四方城的皇子,还没有夺位的心。
一开始叶轻末没有甚么想法,后来幽皇要他来四方城当炮灰的时候,他心中才又想起慕暄,他想或许这四方城的帝座并不适合幽州王那般的人来坐。
所以叶轻末从没打算抢走这个帝座,当初慕子忱也是看透他这个心思,才与他说那些话,不然他早就离开,任凭叶轻末不识相得去挑衅苏慕二人然后被血虐,四方城的帝座,还是该慕氏继续坐着,不该换其他姓氏。
也不知道叶轻末是怎么跟慕暄说的,慕暄这个心中一向没有权势的人,突然愿意做皇帝,慕暄的此次回城,也是叶轻末所计划好的,如何躲过慕奚的追杀,如何进城,一切都如叶轻末所料。
他唯一搞不定的就是那秦鹤,而秦鹤交给慕修来处理他却是极为放心。
今日他带人去到敛王府的时候,竟是看到满门尸体,而且府中还笼罩着一股极为难闻的气味,他们就是赶紧退了出去。
叶轻末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就转道去了那寰王府。
哪知去到寰王府就是看到一片白,整个府邸似乎还沉浸在寰王去世的悲痛中。
叶轻末自然知道慕修没有死,直接是问那管事的陵玥慕修在哪。
没想到陵玥一脸悲痛得跟他讲主子练功走火入魔,真的去了。
看着陵玥的说法不像是骗人,叶轻末满脸震惊,很是不愿意相信,只是再问什么陵玥也只是一副“我主子死了我已经很难受了麻烦你就不要不识相得一直跟我提主子了好不好”的表情,看得叶轻末不觉嘴角抽搐,直接离去。
叶轻末离去后,陵冰才现身,问陵玥道:“为何要如此说?主子没有走火入魔啊。”
陵玥扭头看着她道:“主子确实没有走火入魔,可是他是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陵冰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圈突然红了:“主子走了,我们怎么办?”
陵玥是晓得慕修妖的身份的,所以慕修离去之前与他交代了许多事,他眸色有些迷离,扭头看着寰王府,轻轻道:“我们就守着这寰王府,守到死,这样即使主子跟苏姑娘在外边耍的累了,在这边也总还有个家罢?”
慕修是妖,苏璃也绝不会是普通人,他们怎么还可能回来。
陵玥如此说,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谁说不会回来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令得陵玥一怔,他猛然抬头看去,却是一身绿衣的苏璃,怀中抱着一只异瞳黑猫,静静站在寰王府台阶下,面上带着浅浅笑意,瞧着站在门口的二人。
而那苏璃怀中的黑猫,则是抬眼看了看陵玥,似是笑了。
陵冰自是认得苏璃,可是她不懂苏璃所说那话是为何,她不晓得那黑猫就是慕修,可是陵玥晓得啊。
苏璃伸手摸摸慕修的脑袋,低低道:“你就是这么跟从小就跟着你的陵玥陵冰他们说的?永远不会回来了?”
有外人在,慕修自然不能说话,只是喵喵几声算作回应。
他确实没有再回来的打算,跟叶轻末提出要保留寰王府也是为了这满府的人着想,他离去前交代陵玥,这堆人想去哪去哪,不想离开把寰王府当做家也可以,府中每月的俸禄银子不会少,足够他们富足生活。
慕修实际上也还是放不下的,毕竟他也不是铁石心肠,总归生活了这么多年,而且他们虽为自己的侍卫,算是手下,却是真心关心他,跟当初在妖界之时的感觉很不一样。
只是他终究是妖,妖心本就淡漠些,而且生死这东西,除开人界中人,其他大部分人都看的没那么严重,毕竟他们寿命很长,不像凡人只有短短几十年需要十分珍惜得过。
慕修心中想的不过是日后想起了,想回来就能回来,可是他下意识却没有想到,凡人生命只不过几十年,等到他想起的时候,陵玥这些人已经不会再是年轻的护卫,或许那时候他们已经很老很老,也或许等到慕修想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死去多年。
陵玥陵冰等人心中不舍更浓,不过只有明白慕修真身的陵玥心中感受更深罢了,他知道慕修是妖,也稍微能够明白慕修些许心中想法,也正是如此。
他才知道或许一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主子了。
苏璃正是想到如此,才带着慕修来到这寰王府中。
总是要走的,却也该好好过一个年再走吧?
陵玥十分惊喜得把苏璃迎进府中,听她说她要留在府中一起跟大家过年,是高兴得不得了,尤其是看向苏璃怀中的慕修时,脸色都是变得有些奇怪。
这寰王在府中的时候,可是向来不喜欢过甚么节的,如今有了苏璃,看来他家主子也变了很多啊,居然愿意回来跟他们一起过节。
看着陵玥的表情,慕修嘴角抽了抽,不过转而看着苏璃面上的笑意,不觉也是心中一笑,这女子是怕他此番离去,心中永远留下遗憾吧?
也是此时他才想到,他心中的一段时间,或许就是这寰王府中大部分人的一辈子了。
而且自己之前在府中的时候,似乎也的确是过得太压抑了?
那过个年再走也无妨。
至于那刚刚受骗离去的叶轻末,慕修想他会慢慢走出“悲痛”的。
那敛王府中的异样想必他会很快发觉的,这叶轻末不是个蠢笨之人,而且慕修无法恢复人身,也就不用去管那些事情了,至于流民巷之事,苏璃会帮助叶轻末,处理好。
还有那个逃掉的慕奚。
慕修伸伸爪,转而爬到苏璃的脑袋上。
这他就懒得管了。
苏璃愿意管她就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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