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见苏璃沉默,也不觉看着她而没有说话。
苏璃思索片刻,突然听到那边响起微弱的呻吟声,随即扭过头去看,竟是那苏绝微微动作,醒了过来,按理说身上被种下暮残蛊,苏绝就该如那影子一样,一直沉睡无法醒来,只是不知道为何他却在此刻醒来。
慕修注意到苏绝的动作,快步走过去,附身看他:“如何?”
苏绝眯着双眸,迷迷糊糊间,只觉身边聚了一群人,他闹海中涌现了许多事情,这些事对他来说似乎很是遥远,那样不真切,可是记忆告诉他这一切全是真的。
他扭头看慕修,瞧了他半晌,突然开口道:“可是你们三个使妖族秘术唤醒了我?”
慕修几人微微一怔,诸颜脑袋上那只雕还有醒烛肩头的小蛇皆是跳到地上,转而化为人形,他们走过来看着躺在长椅上的苏绝,相识一眼,心底也是明了,眼前之人除了是苏绝,还是书枳,书枳醒了,或者说是苏绝百年之前的记忆回来了。
慕修轻轻道:“并非是妖族秘术,妖皇当初投入轮回之前,将妖瞳交与白泽,他如今找到我,将这妖瞳交给我,不过我们三个修为皆是没有完全恢复,唯合力才得以寻得你的位置,当初妖瞳中汇融了我四人的精血以及一点点妖魂,许是它将你唤醒。”
三人之前只是想要找到书枳下落,却并未想到这妖瞳竟还有如此效用,使得书枳也忆起当年之事,实际上这还算的上是额外的惊喜了。
苏璃见苏绝醒来,赶忙上前看他道:“你可有感觉到甚么不舒服的地方?”
书枳虽然意识恢复,修为却也没有恢复,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凡人身,慕修几人见到苏璃可以看出她带了人皮面具,而苏绝却是看不出来,他见苏璃凑过来,微微有些疑惑道:“这位是……”
苏璃一怔,随即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看着苏绝轻轻一笑,道:“多年不曾相见大哥可是将我给忘记了?”
苏绝脸色一变:“璃儿!你为何会在这里?”
他见是苏璃,脸上却是没有丝毫喜悦,而是十分焦急,竟直接是总那长椅上坐起身来,急着就要下床,苏璃见他神色也是一惊,赶紧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握住他的手,而苏绝伸手摸摸她的脸,声线都是有些颤抖:“你……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苏璃面色微变,看着苏绝低低道:“大哥……你……可还记得五年之前凤梧深林中的事情?那时你就先行回了四方城,再后来就是不知所踪。”
苏绝道:“我回城后听得母亲与我说了一些事情,心有不适,却被舅舅给关起来,而后趁骁儿病发惹了乱子才趁乱逃出来,那时候我本想去凤梧山寻你,告诉你不要回四方城,可是但是去了凤梧山却是没有见到你们的身影,只见到了你的贴身丫鬟。”
苏璃一惊:“雪弋?”
苏绝点点头:“不错,她一个人在凤梧镇你的房间里收拾东西,我问她你去了哪里,她说你已经先行回去了,而在我问她她在那边做甚么的时候,她却是道她要留在那边,还托我日后见到你,捎给你一些话。”
苏璃万万没有想到苏绝当初还又返回过凤梧山,不过那个时候,她可能正与慕修在那落日坡悬崖底的那片森林,而雪弋当初托陵玥给她的信中,言辞简略也没有说过多话,竟是还托苏绝给她带了话。
想来是当初没有那样信任陵玥和慕修,可是苏绝是羽凉月的儿子,雪弋为何会那么相信苏绝?
苏绝道:“那丫鬟与我说,如果你回城之后可保自己无忧,不妨找机会在苏府中好好看看,当年林音死时就在苏府,虽然消息没有外露他死的地方也十分隐蔽,但是她是清清楚楚瞧见的,可是她当初被人逮到不知道为何没有灭口,只是记不起那个地方到底在何处。”
“她说苏府中很多东西都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要你好好留意。”
说到此处,苏绝微微垂眸,他低低道:“当年林音的事情,我多少也是晓得一些,我记得幼时他最爱带着我到处跑,爬山上树,下水摸鱼,后来突然失踪不知去向我是十分担心,哪知风夫人查了许久竟是得出他已死的消息,我自是十分伤心,听那丫鬟说,林音当年之死竟是还另有蹊跷?”
苏璃抬眼看苏绝,道:“五年前你回到苏家,羽夫人大概也是与你说了许多,甚至于如今的羽将军,也与你说了许多,大哥心中自有定数不必我再多说了罢?”
慕淮与慕湘在一旁瞧着,没有说话,面上神色却是变了变,他们此时才突然意识到,这书枳的身份可当真是尴尬得很,他是羽凉月的儿子,但是当初苏家之变,跟羽家是绝对脱不开干系,书枳当年最重情义,今生何况是养育之恩,他心中如何想,他们还真是不晓得。
苏绝面色微微一沉,他沉默片刻,道:“我晓得,我都晓得。”
慕修在一旁站着声色淡淡:“当初你觉得阿璃死定了,所以醒来后见到她十分惊讶。”
苏绝苦笑:“听你们如此说,我大约是晓得当初之时你们应该也是猜到了许多,可是当初面对那样的事情,我是真不知道该如何,我能做的就只是去找到璃儿,叫她不要回城,自己前去疆域,我想要阻止那一切,可是……”他眼中自嘲之意更浓:“可是我还是太过高估自己了,还将卿久累得将命丢在那疆域。”
他转眼看几人,道:“我三年前就回四方城了,可是我从来都不敢去见燕家人,当初燕卿久偷偷跟着我出去,实则燕大人是发觉了,我当初信誓旦旦向他保证卿久绝对不会有事,可是如今他死了,我却还活着,我还好好活着回到了四方城。”
苏璃几人面色微黯,皆是不知道说甚么是好。
而苏绝面上透出几丝痛苦:“本以为我自己可以做好一切,还痴心妄想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将舅舅他们的计划打乱,哪里晓得一切并不如我想得那样简单,他们计划这样的事情,已经计划了许久,甚至就连当初母亲嫁到苏府,也不是因为为了成全母亲对父亲的喜欢,就连当初岚之姑姑入宫……”
慕修几人面色一变,听得苏绝的话,这羽程欢是很早之前就开始策划了这一切,可是当初羽岚之入宫才十几岁,那时候的羽程欢也不过十几岁,那样小的孩子,竟就是有了那样深的心思,当真是可怕。
而苏璃却突然想到羽岚之跟羽凉月,她突然觉得羽凉月跟羽岚之羽程欢比起来,实在是相差甚远,至少羽凉月在苏绝跟其他事之间,她会好不犹豫选择苏绝。
或许……
苏璃微微皱眉。
苏绝则是继续说道:“当初我远去疆域,正好瞧见羽家军与云破军相斗,因为我是从疆域战线那边赶过来的,我晓得疆域的军马在外围严阵以待,当初在只是以为是等待云破军军营中两军相争坐收渔翁之利,没想到当初的羽家军竟是早就与疆域有所勾结,那在外围等候的疆域兵马,是为了支援羽家军的。”
说着他的眸色不觉厉了几分:“原本我还不信,后来是偷听到了那疆域军马领头几人谈笑时所说的。”
而苏璃脸色大变,她当初只是晓得那叛贼之名,乃是羽程欢胡乱按给苏城的,为的就是要他云破军灭的名正言顺还要他苏城以及整个云破军不得好名声,留得后世骂名,哪里想过当初四方城中确实发生了苟且叛城的罪事,只不过不是苏城与云破军,而是那羽程欢跟羽家罢了。
怪不得当初宫中盛宴上出现疆域特有的蛇种曼紫,怪不得当初羽岚之入宫后竟找得到夺命蛊这样即使再疆域也是十分罕见的东西,怪不得那云破军军营中发生内乱,而两军僵持已久,疆域大军却没有乘势而入最后反而是被羽程欢打压了回去。
云破军不是一般的军队,四方城中人人对之敬佩是十分信任,而羽家军虽然厉害,声名实力却是远远不如云破军,为何云破军仅仅是与那疆域军队战成僵持局面,他羽程欢仅带领家中军队就能轻而易举击退他们,而且还是在与云破军先打了一架的情况下。
那种情况下,就是如他们所说,云破军有反叛的心思,若是这样的心思被人发觉,怎么也该是往死里打,丝毫不会保留情面,战况定然十分惨烈,即使他羽家军将云破军全灭,他们的状态定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为何当初没有想到?
她失声道:“那当初云破军实际上是跟那羽家军相斗一番,最后又受到了疆域人的袭击?”
苏绝面色一僵,他闭上双眸,艰难点点头:“当初我去到军营中时,双方已经在打斗,我在乱战中找到父亲,他正与舅舅相互拼杀,我见势不对上前将二人隔开来,父亲见我十分意外,只是喊我回去,而我在质问舅舅关于那疆域大军的事情,舅舅却并未回答我。”
“倒是父亲笑笑,道:‘心怀叵测之人所做之事也是极为龌龊,好在羽家也不是坏得彻底。’他要我快些逃走,回到城中保护该保护的人。那时候我本欲跟父亲共同作战,还曾想过或许我在,舅舅就不会下狠手,没想到……”
慕修轻声道:“他连你也要一并杀了去。”
苏绝点头:“不错,我被他刺了一剑,好在卿久出现将我拉走,我们两人被疆域中人追杀了半月有余,最终还是被其识破,一路逃亡最终逃入深山,马被他们射杀了一匹,我们就共骑一匹马,最后逃进深山,我才发觉他背上减伤有许多,竟全都是为了叫我可以安心策马。”
他声色微微颤抖,语气也是不觉歪扭了些,苏绝将脸偏过去一些,不过苏璃还是见到他眸中几点晶亮。
燕卿久的死,他一定十分难过。
苏璃道:“你说你三年前回到四方城,可是躲起来了?”
她想赶紧把话题岔开去。
苏绝沉默片刻,回头看她,低低道:“不错,羽程欢是铁了心要杀我,不过我晓得这与母亲没有丝毫关系,羽程欢很疼母亲,可是对我跟骁儿态度却是恶劣得很,他很早就不喜欢苏城,当初若不是为了那事,他约莫也是不会愿意帮母亲进入苏府。”
“当初自凤梧山回城,之前就从皇帝嘴里听到一些事情,本就有所疑惑,回家后见到母亲神色不定,在我再三逼问下她是全都与我说了,羽家打算对苏家做的事情,母亲都与我说了,我问她她那么喜欢父亲,为何要默许羽程欢这样的事情,母亲与我说,她爱父亲,可是父亲不爱她,她只希望我可以好好的,而羽程欢就是利用母亲对我的感情,来威胁母亲。”
“所以即使母亲知晓了他们的计划,也不敢做出丝毫的动作,因为她怕我有事。”
苏绝已经是将舅舅改为了羽程欢,直呼其名,想来是心底对之彻底失望。
苏璃微微一怔,她道:“我原本也猜测过,不过却不敢确认,只道是羽夫人本就晓得此事,却没想到其中如此多曲折。”
慕修道:“你回城后可曾给那羽程欢发觉?”
苏绝摇摇头:“我行踪甚是小心,不敢给那羽程欢发觉,却是一日外出时却给四叔见到,那时候四叔刚回到羽府不久,见我是亲得很,只是却告诉我不要去见母亲,最好不让任何人知道我已经回城之事,后来……后来我就也不晓得发生甚么事情了。”
白杉面上是淡淡笑意,他道:“后来你被那敛王府的邪术师发觉,他晓得了你的身份,告诉了羽程欢,在羽程欢打算派人去捉你时,羽琴宣却将之阻止下来,另派人去通知了你,而你逃跑之际,却被另外的人打伤失去意识,而后就被种下了暮残蛊,直到现在。”
苏璃皱起眉头,道:“你可晓得种下那蛊的人究竟是何人?”
白杉脸上还是一副欠扁的笑:“知道,可是我不能说。”
苏璃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慕修却是看看他,再次看苏绝,道:“许是妖瞳的效用发作,所以你才能在暮残蛊的效力下清醒过来,不知道当年之事,你是想起多少?”
苏绝略微思索片刻,道:“脑中尚且混乱,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我记得宫邀,当初回城之后,我记得从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宫邀的气息。”
屋中几人随之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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