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骨笑道:“快点,我等着呢。”
张子房为难:“这样不好。”
贾骨问:“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死吗?”
张子房摆手:“不可不可。”
贾骨道:“我看了她,以后还叫她怎么做人呢?”
张子房道:“我与这位姑娘非亲非故,更是不妥。”
贾骨道:“我又不能娶她。”
张子房急迫:“我也……”他愣住了。
贾骨计谋达成,认真说道:“大不了我让我徒弟嫁给你好了。”
贾骨在和张子房聊天的过程中,得知这些年秦国之事,想,十有八九与房娲儿有关,他想让房娲儿离开嬴政,嫁人是最好的方法。
房娲儿心里喊道:“卧槽,贾骨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子房道:“不可不可。”
“那我们就让她去死好了。”贾骨翻着白眼说道。
说完便往外走。
张子房看看房娲儿,说道:“你愿意吗?”
她看着他,想问:“是脱衣服?还是嫁给你?”
她不做表情,闭上眼睛。
张子房也不知如何是好。
一炷香之后,张子房看着她,认真说道:“我现在向你师父提亲,我娶你,这样就可以救你了。”
房娲儿想:“我去,我没答应,你别问他。”
她转念一想:“我这样,你怎么救?喝药能好?”
细细想来,这不过是贾骨有意逼迫张子房娶她罢了。
张子房与贾骨提亲,贾骨当然一口便答应下来了。
张子房秉烛,进房,说道:“你师父答应下来了,张子房这一生绝不会负你。”
房娲儿愣住了,心道:“什么,张子房,张良?我去,真是人才辈出,老娘这个是要看遍天下英豪的节奏,你不要上当呀……”
张子房颤抖着手,解开她的衣衫。
她一直担心的,是她会不会在昏迷之中失贞,这可就悲催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想都可怕,但是她选择相信鬼谷子,鬼谷子不会让人侮辱她。
她看着张子房一点点解开她的衣衫,那系衣衫的扣,是她的手法,依旧完好,看到衣衫,裤子并未被人动过,她便安下心来。
那张子房是君子,不会做那乘人之危的事,她是相信的。
只是那隐秘之处,他并未去看,也并未解开最内处的衣衫。
张子房说道:“他们挑断的经脉,只有手筋脚筋,还有脖颈上的经脉,不能说话不能笑,这许是中毒了,倒是,因为悬崖太高,肋骨腿骨,胳膊上的骨头断了许多。”
房娲儿看着张子房眨眨眼,表示感谢。
张子房一边帮她穿上衣衫,一边满脸温柔地笑说:“我出去将我看到的,告知你的师父。”
这茅屋,房娲儿在鬼谷待了这么久,都没有来过,这是鬼谷的禁地,王醒偶尔会过来,此处,常传来琴声,房屋中挂着一张古琴,贾骨取下来,随意弹了几个音节。音色还准。
“老东西。”
贾骨不知弹奏了什么曲子,房娲儿和张子房就在房中,似听非听。
张子房不愿打扰贾骨,他轻声对房娲儿说道:“等他奏完,再说好吗?”
房娲儿眨眨眼。
心想:“我说不说,还不是由你,我又不能说话。”
看着这山间茅屋,屋外有鸟鸣,乌啼,房娲儿想起二十年前,一样不能说话,一样和嬴政待在同一间小屋中,那时候她在心里管他叫做赵正,以为他只是一个可怜孩子。他躺着她守着看着。现如今,一样不能言语,她躺着,有人守着她。
看到汉朝开国功臣出现,她不由得难受起来,嬴政励精图治披肝沥胆,终究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他是喜,还是悲?
贾骨的琴突然止住,人已去,琴自半,若奏全曲,人不在,徒增悲伤而已。
“你们俩在里面做什么呢?现在可不能……”贾骨吼道。
张子房和房娲儿二人一脸的难为情。
张子房笑着走出房间来,将房娲儿伤势说了清楚,贾骨从包袱里取出药丸来,说道:“先给她服下这护住心脉的药丸。”
张子房听从。
张子房关切:“先生,房姑娘她今后会如何?”
贾骨斜睨着眼,冷声说:“若是常人受这么重的伤,早就死了。”
贾骨摸了她的脉,淡淡地说道:“内脏俱损。”
张子房垂头,忧思。
贾骨又安慰他说道:“这丫头会死就有鬼了,摔下来时没死,她就死不了。”
张子房微微勾唇,展开愁容。
贾骨拍拍张子房的肩膀,说道:“子房,你且放心,这丫头不会落下残疾的,我一定给你一个健全的娘子。”
张子房面有羞色,摇头道:“只要她能活下来,子房便会照料她一生。”
贾骨转过头去制药,面有喜色,感叹自己没有选错人。
上药时,贾骨老是觉得房娲儿的脸,有哪里与往日不同了,他仔细看了半天,才发现,原本以为是受伤的眉心,却是一朵妖异的红梅……
房娲儿原本眉心的那朵淡淡的梅花,显出了颜色。
因为,那一夜,她确实死了。
月食之时,若是不死,便活不下来,这就是她的轮回,她的劫难,长生自有长生劫难。
王醒杀她,也是救她,福兮祸兮,一如阴阳八卦,二者合而圆满,相互交融,相对相容。
……
那一晚,贾骨睡在屋外,张子房在卧房中,睡地下。
张子房见她睁着眼睛,说道:“你师父说,你会好的,还有我,无论你今后如何,我都会照顾你,你这一生都有我。”
房娲儿闭上眼。
她心里全是嬴政,想,若是魏假等人告知嬴政她死在鬼谷,嬴政当如何呢?他会难过吗?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梦中,她回到赵国,那时候,他还叫赵政,她却唤他赵正……
第二日,贾骨上山采药。
而那给伤口上药的活儿只有张子房做。
他动作生疏,却极为小心翼翼,口中不停地说道:“房姑娘,你忍着……”
房娲儿心道:“就算忍不住,也不能跳起来打你,你小子说什么都废话,按照年龄,你要叫我阿姨了……”除了嬴政,她把一切比她小的人看做孩子,只有嬴政一个在她看来是男人。
内脏的自行修复,用了七日时间,内脏修复好。
贾骨便不消为她拔毒,那些毒液自除。
那日早晨。
张子房刚起身来,便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你起了!”
张子房转身看着她,瞪着眼问:“姑娘,你可以说话了?”
“你没有听到吗?”她笑盈盈地回答他。
张子房笑了,忙出去告诉贾骨去,房娲儿可以说话了。
贾骨一听,跳起身来,跑进屋里,喊道:“丫头!”
房娲儿却问道:“师父,你怎么醒过来的?”
贾骨知道她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儿,便回答她:“你还说呢?把我放在马车里,你跑哪儿去了,怎会这样?”
房娲儿收敛笑容,沉下脸来。
“是师父做的。”她说这话时,压低了声音,很轻很快。
贾骨狐疑地问出:“鬼谷子?”
房娲儿为难有迟疑地说道:“许是魏假强迫他做的,我这么一个恶人,到了哪儿都逃不过的。”
贾骨失落,从未这样认真地看着她,说道:“鬼谷子死了,自裁。”
房娲儿不说话,看着他,张子房原本是来鬼谷拜师的,本打算等房娲儿痊愈便去找鬼谷子,却不料鬼谷子已经离世。
那三人都不免失落起来。
贾骨道:“找到你时,你在悬崖下,他在悬崖边,你应该想得出,是怎么一回事。”
房娲儿流出泪来,口中念叨:“师父爹……”
“他真把你当女儿了。”
房娲儿流泪道:“原本不该这样的。”
贾骨神伤,问:“你做了什么?他这样对你,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不会无缘无故对人,尤其是对你。”
房娲儿并不忌讳张子房的存在,将贾骨睡着这些年来,她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张子房瞪大眼睛,虽说灭韩国与她无关,可她终究在这兼并战争中是一个重要的存在。
贾骨释然。
含泪恨说:“你这是自作自受,你毁了鬼谷,毁了天下。”
房娲儿辩解:“以战止战,以刑止刑,我不过大潮之中一滴顺势而动的水滴,我只是不想看到战争再这样无休止地打下去。”
“天下归一,鬼谷纵横何去何从?罢了,你心太大,一个鬼谷容不下,我们这些人,对你来说微不足道。”
贾骨出走,去了王醒的墓前,一坐便是半日。
张子房留在房中,惆怅迷惘,望着床上躺着的人,问:“嬴政身边的房娲儿,就是你?”
房娲儿望着屋顶,冷冷地说:“既然知道,你何必问,想要复仇吗?”
张子房望着窗外,眼神空洞,说:“我不会对一个女人动手,何况你是我的……”
她还是不愿说出那也称呼,便抢过话来:“我不是,师父答应了,我没答应。”
“那就算了。”
张子房走出房去,到了门前,他转头问道:“你且放心,我会服侍你,直到你痊愈。”
房娲儿并不难过,她直说:“谢谢张先生。”
各自有各自音,各有各自知音。
一人心里装着一个人,一个门派。
一人心里装着一个家,一个国,一腔恨。
一人心里装着一个君王,一个朝代,一个民族,一片天下。
……
自那之后,张子房和贾骨只挤在外间休息,留下房娲儿一人待在内间。
张子房也再没有为她上过药,贾骨他们最多只是为她做饭,送饭,喂饭,不过照料她的生活而已。
半年之后,房娲儿痊愈。
张子房进房来,看着她,向她辞行说道:“房姑娘,既然你已痊愈,那子房要走了。”
她关切,问:“你去哪儿?”
张子房仰头,向着窗外看去,感叹道:“这个天下之大,却无我张子房容身之处。”
“你既然是来拜鬼谷子为师的,师父去世,他曾许诺,说要我接替他的位置。”
房娲儿说着说着,觉得自己当真不配去做下一任鬼谷子。
可是。
张子房看着她,浅淡而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声:“你?罢了。”
房娲儿这会儿子意识到,经此一事,应该在没有人承认她鬼谷后人,因为在世人心中,房娲儿已经死了,世间,已经没有鬼谷后人。
贾骨进屋来,说道:“子房,你已经答应了我,你会娶娲儿,难道要这样失信于我?”
张子房还未回应,房娲儿却道:“师父,罢了。”
房娲儿想得很清楚,被看一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贾骨这几月来,变得格外地认真,言行一如王醒。
“子房,你说呢?”贾骨问他。
张子房望了望她,道:“既然她不愿嫁给我,我又何必纠缠呢?”
贾骨的如意算盘打空,不免失落。
贾骨又问:“丫头,你现在可以走动了,那你又要去何处?”
房娲儿噎住了,她本想说秦国,可是,她回去,又能做什么呢?魏假必定将她的死讯传得天下皆知了。
于是,她只说:“不知道。”
贾骨道:“留下来吧,你们两个都留下来。”
房娲儿问:“留下来,做什么?”
贾骨望着张子房,道:“嫁给他,你们在一起。”
张子房道:“房姑娘与我,着实不相匹配。”
“占了便宜就想走?”贾骨说。
“那不是占便宜。”房娲儿说。
张子房道:“子房只是上山拜师,既然不成,那便没有留在此处的道理。”
这半年来的悉心照料,若说二人之间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倒是不可能的,只是还不到那种想要嫁娶的程度。
房娲儿挽留道:“张先生,你既然是来这里拜师的,那你留在山里,研读鬼谷子留下来的著作,将其发扬光大,也是好的。想来,若是能在他去世之后,有你这样一位徒儿,相信鬼谷子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贾骨说道:“娲儿此言正合我意。”
张子房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下来。
第二日,天还未亮,房娲儿背上行囊,杵着剑,走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直奔赵国,她想去看看嬴政治理之下的邯郸与往日有何不同。
一路上,走走停停,靠着打猎,贩货,行医,走了大半年才抵达邯郸。
沿途她看遍大好风光,行侠仗义,治病救人,心情豁然开朗,想着要是和贾骨一样,做个巡游天下郎中,何尝不能欢欢喜喜地度过着千百年的时光呢?
这一年,正是秦王政二十一年。
秦在燕都蓟、取胜的同时,将主攻方向转向南方。
王翦之子王贲率军进攻楚北方地区,占十余城,在此事,秦军突然停止了对楚国北部的进攻,原来这十余座城池,只是一面后盾,一面补给支援,是为着攻魏而做出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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