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去拜见夏姬。
“微臣吕不韦,拜见太后娘娘!”
夏姬那里少有人来,看见秦王跟前的红人吕不韦来了,只是淡淡一笑。
“你来我这儿做什么?”夏姬问他。
“太后娘娘,微臣有事相求。”吕不韦看着夏姬只摆着一副与朝政无关的样子,心里打着鼓。
“太后?你叫错人吧。”
“不,您就是太后,你是秦王的生母,当尊为太后才是。华阳宫的那位不过是借了您的光而已。”
夏姬一笑,摆摆手,示意吕不韦起来说话。
“眼下,能想起我是秦王生母的,怕没几个人了。”夏姬冷言冷语,讥讽地说道。
吕不韦想,他已经猜中的夏姬的心思。夏姬这些年来,并未因为儿子被封为太子,而沾到什么光,和原来也差不了多少。
“太后娘娘难道想一直任由华阳夫人欺压不成?”吕不韦直言,因为,昨日华阳夫人已经派人去血洗客栈,华阳夫人的手太快,他的嘴也不得不快了。
“你说呢?”夏姬瞥眼看了一眼吕不韦。
吕不韦笑道:“太后娘娘,眼下,有一个人,可以助你扳倒华阳夫人,洗清这些年来,你在后宫中所有的苦楚,太后可想见一见?”
夏姬微微一笑,反问说:“华阳夫人,不,华阳太后可是将你看做心腹,你跑到我这儿劝我和她斗,你知道自己在做一件蠢事吗?”
“华阳太后她能立异人为子,扶上秦王之位,还因为她将自己的侄女楚姬嫁给了他,用楚姬拴住大王,可太后不知道,大王心里最记挂的,还是一位叫做赵姬的女人,而且赵姬在赵国,为大王生下了长公子。这长公子,现在就在我府上。”
夏姬一听,一改方才的随意,立起身子来,问:“你说的,是真事?”
“千真万确,而且,大王自己心里也很是记挂长公子以及赵姬这二人的。”吕不韦回话说。
夏姬思索了片刻,说:“连我都是刚刚知道,那朝中的人,认不认他,这还是个问题呢。”
夏姬欲帮自己的长孙子,可是,她无权无势,如何帮他?仔细想来,只能说此话,来告诉吕不韦,长公子入宫,不能走后宫的门路,而要走正殿,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进宫来,那才能保住他的地位。
吕不韦一听,立即会意,拜别了夏姬,回去见赵政和赵姬母子。
吕不韦将夏姬的话才一说完,赵政便说:“我懂了,也就是说,我不能再躲了。”
赵姬只顾赵政的安全,说:“不躲,难道回去?”
赵政坚毅地看着母亲,说:“我乃是堂堂秦国长公子,在咸阳城中,我为什么要躲?我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要让整个咸阳,整个大秦都知道,真正的长公子,叫做‘政’,至于那个成蟜不过是我的弟弟而已。”
吕不韦大惊,说:“这件事,风险很大。”
赵政说:“先生是商人,应当知道,风险越大,收获的利益越高才对。”
赵姬拉着赵政说:“不行,我已经失去你父亲了,不能再没有你,政儿,我们回去,你不是想找你姑姑吗?我们回去找她好不好?”
赵政松开赵姬的手,说:“姑姑留给我最后的话,就是做秦王,连秦宫的门我都没进去,我有什么颜面见她?”
吕不韦想在还在担心赵政和赵姬会放弃入宫,因为一路上,他看着赵政一直将房娲儿留下来的画像贴身放着,他应当知道那个丫鬟对于赵政是何等重要。
吕不韦问:“公子想要怎么做?”
赵政说:“先王崩殂,新王继位,明日是开朝之日,六国使臣,王公贵戚都要参加新王的登基大典,我就在这个时候回去,走正门,堂堂正正地进宫去,这天下,都要知道我的存在。”
吕不韦和赵姬都目瞪口呆。
夜里,赵政独自在房中,点灯看着房娲儿照片,思绪游到了过去。
忘记是哪一年了。
房娲儿带着赵政进山去,摘果子。
他年纪小,走不动了,房娲儿让赵政坐在一株大树下,等她回来。
赵政问:“姑姑,你要我在这儿等你?”
房娲儿点点头。
然后,她捡起树枝,在地上写:“约定地方,我去找你。”
之后,无论他们去了哪儿,赵政找不到房娲儿都会原地等待她,她会去找他,从没有失信于他。
赵政手中看着照片,说:“姑姑,正儿要让你知道,正儿做了秦王,这样你就能找回来,对吧?”
秦国和赵国边界,房娲儿和赵高赵成一块儿看星星。
小赵成问:“姐姐,天上为什么会有星星?它们挂在那儿做什么?”
房娲儿想了想,按照她自小看的《百科全书》上的解释,星星,是遥远的天体。可是这个解释并不美好,天是冷冰冰的,没有大地温暖,没有情感,她想,反正现在没有西方天文学的传入。她可以骗骗小孩子。
于是,她搂着赵成说:“天上也住着人,不,他们叫神,夜里,他们在家里点起灯来,我们就看见了他们的家。”
赵成问:“那他们看得见我们吗?”
房娲儿笑说:“看得见。”
赵高问:“姐姐,你怎么什么事都知道?”
房娲儿说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赵高笑着说:“我也想这样,这样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
“天下第一件好事还是读书。”她笑着说道。
赵成还沉浸在星星的话题里,问:“问什么有些星星,前几天我们还能看见,这几天我们就看不见了?”
房娲儿摸着赵昆的背说:“这个嘛……因为他们做了坏事,不能点灯了。”
赵成眨巴着眼睛,问:“啊?他们会不会害怕?”
房娲儿说:“会呀,因为做了坏事,便不能活在光明里了。”
赵高却说:“世上的事,没有好坏之分,姐姐别再吓唬成弟了。”
房娲儿笑了笑,觉得天凉了,带着孩子们回屋去。
将赵高和赵成哄睡下,赵高的母亲拉着房娲儿,和她一起睡。
赵氏说道:“姑娘,若是我命不久矣,你能好好照顾他们两个吗?”
房娲儿不解,她本只想在他们家住上几日,摸清此地情况之后,再选择是入秦去找赵政,还是选择去找师傅贾骨。房娲儿问她:“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赵氏惨然一笑,含着泪说:“姑娘不知,我们一家皆是犯人,孩子的父亲因为触犯了秦国的刑律被处以‘宫刑’,在宫里做奴。我受株连,没入官府当了奴婢。按照法律,奴隶的后代仍然为奴,他们兄弟几个也要受刑,入宫做奴。我的几个儿子,都先后……”
说道这里,赵氏泣不成声。
接着,她又说:“实在是害怕了,抱着最小的这两个孩子,逃了出来,可是,我一直担心,我这儿没办法照顾两个孩子长大成人。”
说着说着,赵氏撩起头发。
房娲儿也注意到,赵氏一直都是以长发遮住右脸,不轻易见人的。
房娲儿看了,脱口而出:“黥刑?”
赵氏点点头,说道:“昨日有一位官爷,他看见了我的脸,我担心我藏不住了,明日,你就带着两个孩子跑吧!”
房娲儿想:“我才安定一天,又要逃?我这好不容易来一次古代,天天过着亡命天涯的日子,我干脆上山做土匪去好了!起码跑起来还比较拉风。”她不由得又想起自己想要创建丐帮的大业来了。
房娲儿问:“我们才认识两天多,您就这么放心把孩子给我?”
赵氏笑笑说:“你来的那天,我找人帮占卜,说,孩子们命中有贵人相助,大富大贵。那夜你便来了,要知道,我在这儿住了三年,你是第一个进我们家的人呢。”
房娲儿懵了,内心:“哎呦,我去,贵人?难道你儿子真是赵高?利用我和秦王的关系,完成你家的复仇大计划,妈的,老子一来就能见到几十年后最牛掰的人物,难道我也是牛掰的人物不成?”
房娲儿细想之后说:“明日再说,得问问孩子们。”
赵氏点头,二人睡下。赵氏早与赵高和赵成二人说过,他们命中有贵人,可以带他们离开这儿。
第二日一早,房娲儿就被赵高唤醒,说:“姐姐,我们上路吧!”
房娲儿睡眼惺忪,听见这句话,吓得半死。
在她的意识里,这句话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拉人走时说的。
她看看天,说:“小朋友呀,天都没亮呢,你要去哪儿?”
赵高说道:“前几日,给母亲占卜的先生说过,遇到贵人的第三日,天还未亮,我们便要离开家。”
房娲儿一个起身,去院子里舀了一瓢水,喝下之后,说道:“好吧,我们走。”
赵高和赵成一人背着一个包袱,但不见孩子的母亲,房娲儿问:“你母亲呢?”
赵高说:“占卜的先生说,母亲不能和我们一块儿走。”
房娲儿生气说:“既然姐姐是贵人,那也能帮你们的母亲逃过追捕。”
说完,她便回了房间,拉着赵氏一块儿走。
“姑娘,我不能走!”
房娲儿受不了,说:“占卜的不就是这么一说吗?我是贵人,还能保护不了你们母子三人?听我的,走吧,要不然我真保不住你们了。”
赵成本就不愿意来开母亲,说道:“母亲,我们一块儿和姐姐走吧!”
赵氏心软,回去胡乱收拾了一些东西,和房娲儿一块儿进了山。
四人前脚刚走,后脚,官军就来了,搜查了茅屋,不见人影。
于是,找来邻居,问:“这一家的母子三人呢?”
老伯害怕,便全说了:“她们一早就进山了。”然后指了指房娲儿他们逃窜的方向。
官爷上马,其余人在后面追着。
官军想,两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脚力也快不到哪里去。
赵氏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跑了一会儿就不行了,喘着粗气说道:“你们快走,我实在走不动了。”
房娲儿听见后面声音,思考之后说:“你躲起来,我带着赵高和赵成跑,若是你躲过了,那也别去,就在这儿,我回来找你。”
赵氏连说是,房娲儿抱着赵成,牵着赵高便跑了。
可是,那赵氏还是没能躲过,被捉回了秦宫,做了奴婢。
赵氏进入秦宫之前,秦宫发生了一件大事……
吕不韦带着赵政,只见那赵政一身的白衣素服,站在秦宫大门前。
六国使臣和朝中大臣,秦国贵胄,都早早地在秦宫门前等候了。
与吕不韦相识的人,看见他带着一个小儿,都在一旁观望,不好上前过问。
秦宫的门刚刚打开,赵政冲上前去,站在王宫大门的正中央,大叫道:“大秦先祖襄公二十六代子孙,高祖惠文王玄孙,昭襄王重孙,孝文王之孙,新王长子嬴政,离赵归秦,求见父王,恳请父王准许孩儿认祖归宗!”
这样一来,华阳太后是想认也得认,不想认也得认。
吕不韦在一旁,看看秦国王室的老臣子,说道:“大王早年在邯郸之时,娶过一位叫做赵姬的女子,生下孩子不久之后便归秦,留下孤儿寡母,秦王几位,本欲将母子二人带回秦宫,可华阳太后不肯,孩子思念父王心切,这才闹出了这样一出……”
要知道,秦国大权常年在楚国芈氏一族的手中,赢姓一族早就颇有微词,只是现在的太后是是芈氏一族的人,他们不好再台面上说这些。
眼看着下一任太后也是芈氏一族的人,众臣本已经心死。
赵政,也就是嬴政,给了他们希望。
“原来是新王的长子回来了。”赢氏一族纷纷叹道。
此时,宗正作为赢氏一族中最年长的人,也是掌管皇族、宗室事务的人,在秦宫中,他说话的分量很重。
他早就看不惯芈氏一族在秦国之内称王称霸,于是,被人搀扶着上前说道:“我赢氏二十六代长孙进沦落至此,秦国的威严何在?”
吕不韦心中窃喜,但是面上之露出惶恐之色。
而新任的秦王子楚,在皇宫之中听见这个消息,心中感叹:“政儿的胆识远在我之上。”
而身边的太监冲进来,悄悄告诉秦王子楚说:“大王,宗正联络着一帮秦国贵族,守护着政公子。”
秦王子楚诡谲一笑,低声说道:“这事儿,先不要华阳太后知道,让事情再闹大一些。”
秦王子楚虽然名义上是华阳太后的孩子,可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谁是生他养他,一手将他抚养长大的母亲。华阳太后不过是想利用他而已,她动机不纯,就不要怪他翻脸无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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