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哙道:“子房,不要做傻事。”
张子房不耐烦地说道:“是了,快走!”
刘季取出两个匣子交给张子房,说道:“这是我准备给项羽和范增了礼物,还请你帮忙转赠吧!”
张子房道:“多谢沛公。”
刘季拱手:“子房保重。”
刘季驾马带着樊哙和百位精兵,抄近路回灞上去了。
刘邦走了有一会了,张子房在账外听见房娲儿哭泣的声音,张子房不顾刘季还未走远,冲将进去。
张子房望了一眼,蹙眉晕眩的房娲儿,跪地道说:“项羽将军,我家沛公酒量小,刚才喝醉了酒在外倒地,我们便先见沛公送了回去。请将军原谅。”
项羽只顾着房娲儿身体不适,便道:“不妨事。”
张子房双手高举匣子,又道:“沛公让我奉上白璧一双,献给将军,玉斗一对,送给亚父。”
项羽接过白璧,放在座席上。
范增生气,把玉斗摔在地上,砸得粉碎。说:“唉!将来夺取天下的,一定是刘邦,你就收下这个妖女,等着做他的俘虏好了。”
房娲儿趁着项羽与范增争执之时,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走向张子房,扶着他,虚弱地命令道:“带我走。”
张子房点头:“就是回来带你走的。”
她含泪笑说:“多谢子房。”
张子房道:“项将军,若无旁的事,那我们便走了。”
项羽回过头来,范增拂袖而去。
“你可以走,她得留下。”
房娲儿摇头。
“我师姐不愿留下。”
“她是我女人。”项羽笃定且认真地挑衅说。
张子房拉着房娲儿的手,头也不回地从容走出营帐,直奔他们的马匹而去。
项羽下令:“拦住他们!”
房娲儿心情平静下来,身体恢复。
他拔剑,她拔刀,一致向外。
楚军忌惮二人,不敢上前。
一路让开。
眼看二人就到了拴马的营门口,项羽一把抢过那侍卫的弓箭,朝着张子房射去。张子房正在解开马套,房娲儿看见项羽一箭朝着他而去,便奋不顾身地去挡。
她忘了,这是项羽的箭,她怎能挡住呢?
一箭双人。
项羽扔下弓来,跑向她:“娲儿!”
房娲儿和张子房二人皆是胸口中箭,只是,因为房娲儿那一挡,她的胸口直接射穿,箭头嵌在张子房胸膛中,张子房的伤轻一些。
张子房从二人中间,斩断了箭,他捂着胸口,房娲儿满身是血,项羽冲上来,房娲儿举刀向着他。
“别过来!”
项羽瞪着含恨道:“娲儿,你为什么要挡?”
房娲儿转身看见张子房也中箭,惊恐,落泪。
她扶住张子房,惊慌道:“子房,撑住,我们去找师父。”
这一刻,智坤在她脑中闪现,同样是中箭,她活下来,他死了。
更加惊恐的是项羽,他怎知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爱慕的女人。
房娲儿望与她近在咫尺的项羽,狠心,抽出胸中的箭,血液登时喷涌而出,渍到那项羽的脸上,她捂住自己的伤口,气息奄奄地说道:“从今开始,我与你永不相见,还有,柔儿没说,我就是是杀项燕的人,你杀了我,这段恩怨,了了!”她从马具的行囊中,取出一瓶药,和箭杆一起交给项羽,“给柔儿治脸。”
说完,她扶起张子房,上马,直奔向医鬼贾骨的住处,也是嬴政的所在之处。
项羽拦住她。
他大喊:“军医!”
房娲儿见自己的伤口鲜血不停地往外流,哭笑着对项羽说:“我就算死也不会告诉你,我埋在哪里。”
“你就这么决绝吗?”
房娲儿驾马而去。
身边的人问:“要不要追?”
项羽失落:“我宁愿你们追不上他们。”
在当时,这样的伤,没有人可以活下来,他不想看到她不死,因为有仇,可又不想见她死,因为有情……
一路上,都是房娲儿落下的血。
追风可识途,带着奄奄一息的两个人直奔向贾骨的住处。
“娲儿,你不该挡的。”
“我才不想挡,是想推开你,却慢了一步……”
“你好了吗?”
房娲儿低头看看自己的伤口,摇头,她笑了,她感觉到今日身体异常的衰弱。
“我可以去陪嬴政了。”
张子房默泪。
张子房胸口的箭头并未被拔出,他所留的血并不多,只是房娲儿自以为是,拔出箭杆,结果抵达贾骨住处时,张子房还清醒着,她却已经昏厥了。
“爹爹!”
“干娘!”
辟疆和不疑喊道。
尖儿听到声响,出门来一看,一惊,大喊:“贾先生,你快出来看看!”
贾骨从屋里缓缓走出来,房娲儿从马上落下来,幸亏尖儿在一旁接着。
“把他们带到屋里。”
辟疆和不疑,扶张子房下马。
房娲儿醒过来,奄奄一息的望着贾骨,她笑着说:“师父,这次,可能我真的要走了。”
贾骨一怔:“为何这样说?”
“我觉得冷,好冷,想睡了。”
贾骨拍打着她的脸,说道:“不能睡,你不能睡。”
“师父,救子房,一定要救他。”
贾骨转身一看,对着房娲儿摇了摇头。
“您救不活他?”
贾骨点头。
二人的受伤的位置的皆是心肺之处,难撑到现在,实属不易。她流着泪说:“师父,去熬药,长生药。”
贾骨惊:“血月要来了?”
“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一如初遇子房的那个晚上,能不能用我的命,换回嬴政想要的天下,就看天时了……”
贾骨忙让尖儿去熬药。
房娲儿笑:“反正都是死,不如博一把。”
贾骨握着她的手说:“师父知道。”
一旁的张子房道:“师父,救活娲儿,我真的不行了。”
“你们两个,谁都不能死。”
说完,贾骨便出门去,抬头望月,觉得今夜的月光很是奇怪。于是占了一卦,卦象混乱不堪,贾骨此生都没有看见这样的异象,他默然说道:“真让我给找到了。”
说完含泪而笑。
那夜,天降异红。
贾骨趁着血光普照,杀房娲儿,取梅花泪。
普通匕首是无用的,贾骨选了天裂,人的头骨坚硬,只有天裂才能一刀插入。
房娲儿不求能活,她留下遗言:“将我和嬴政葬在一起。”
然后,天裂直插如眉心,她安详地去了。
张子房望着眼前这一幕,心如火焚,然而,他躺在一旁无能为力,那一刻他知道了自己最在乎的女人,究竟是谁了。
天昏地暗之际,她的血流入药碗,黑色的汤药与天象一般,渐渐露出月白色,张子房饮下,腥苦之味,他浑身刺痛,如烈火焚烧,再一会儿,犹如寒冰刺入骨髓,又一会儿,如万蚁噬心,苦不堪言,尖儿守在一旁,看张子房疼得打滚,她被吓得跑到一边,拉起房娲儿的手,只觉得冰凉,如在活墓中躺着的嬴政那般。
贾骨望着眼前的两个人,他不知所措,一个生不如死,一个已死。
此时,张子房发狂冲撞墙,贾骨举起那沾伤房娲儿的血的天裂,只见天裂上有了一道痕,就在那血染之处,他指尖轻轻一碰,刀体断裂成两半。
尖儿吃惊。
“天裂……”
贾骨弯下腰,拾起天裂刀尖,说道:“天裂认主,戕主自毁之。”
尖儿含泪:“难道姐姐就这样?”
贾骨摇摇头,离开这间房,张子房晕倒在地上,尖儿将他扶起,扶回床上。
辟疆和不疑在屋外等候,询问贾骨,贾骨只是摇了摇头,尖儿不知应该如何回应,便道:“明日再看吧。”
辟疆和不疑守在屋外,待了一夜。
第二天,贾骨起床,几次想进屋去,又不敢推门而入。
他开始怀疑,长生不老不过是个骗局。
午时已过,辟疆进屋来,求贾骨去看一眼,贾骨为难,只得进屋去。
那二人都还躺在床榻之上。
贾骨先去看了那张子房,因为二人之中,他最心疼的还是房娲儿,因为他心中没底,便不敢去看她。
一把脉,贾骨惊喊:“孩子们,进来!”
“爷爷,我父亲怎了?”两个孩子围上来。
贾骨笑说:“他活下来了。”
随后,贾骨解开张子房的衣衫,那伤口已经愈合,最重要的是,张子房一夜之间,好像年轻了十岁一样……
贾骨转身去看躺在一旁的房娲儿。
他喊尖儿进来,看房娲儿伤口,尖儿将两个孩子轰出屋外,解开房娲儿的衣衫,那伤口也愈合了,就像没有受过伤一样。
尖儿转身看着贾骨道:“愈合了,和张先生一样。”
贾骨笑坐在一旁,发笑,道:“那就好。”
贾骨依然功德圆满,再无事可牵绊于他。
那晚,张子房醒来,轻触房娲儿的脸。
随后,出屋去,见贾骨在院中打盹,唤醒了他。
“师父,这儿凉。”
贾骨醒来,道:“你好了?”
张子房点头。
贾骨道:“果然是长生不老,你现在的模样,和十几年前一样。”
张子房神色忧虑。
“来,子房。”
贾骨吃力起身,将他带回自己的房中,道:“你看,长生不老的药,我已经整理下来的,服药的时间,也在,你装好了。”
“是。”张子房接过。
贾骨又望着他的脸,道:“你现在的模样,不好见人的。”
张子房颔首说是。
贾骨笑了笑,说:“不妨事,我这儿那么多的竹简,不仅有治病的,还有易容,占卜一类的书籍,你去找找,若是不会,问娲儿,她懂。”
张子房问:“为何师父不教我?”
贾骨摇头含笑:“我已经感受到了祖先的召唤。”
张子房默然。
贾骨宽慰他:“我总归会有这么一天的,不要忧伤,我此生,已经没有遗憾了。”
“您为何不救你?”张子房问。
“我不需要活那么久。”贾骨很是从容。
说完,他秉烛回去歇息下了。
张子房不困,去找来易容的书简,第二天一早便学会了,将自己化妆成原来的四十来岁模样。
只是,房娲儿还不醒,他开始为难,因为刘季那边,他委实放心不下来。
拜别贾骨他回了灞上,一月之后还得回来喝第二次药,以续命。
他这一生都无法离开她的,这就是宿命,两次血月,她身旁的,只有他。
鸿门宴之后。
项羽杀了房娲儿,他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说,房娲儿和张子房来到一处民户,之后便再也没有出了来,后面的判断,他们不敢说,项羽也没有问。
想她的伤那样重,只有死路一条。
项羽手中握着箭杆,空坐一夜。
虞柔进帐来,为他倒水,项羽抬眼,只见虞柔用了房娲儿留下的药后,脸上的伤痕淡去了许多,若是不仔细瞧,还瞧不出她的脸有伤。
“将军,夜深了。”虞柔劝他。
“虞柔,她死了,你知道吗?”
“将军杀了她,我是知道的。”
项羽拍案而起:“我没有想杀她。”
虞柔道:“可她确实是死在你的箭下,老将军的仇,算是报了吧?”
项羽沉默。
虞柔道:“我五岁时就在她身旁,一直跟着她,我将她视作自己的亲人,我情愿为她去死,可是遇到你之后,我便想要她去死。”
项羽终于找到了发狠的对象,问:“她待你不薄,为何会因我恨她?”
虞柔坐下,冷说道:“你的存在,动摇了她对始皇帝的忠贞。”
“那又如何?”
“她今日能如此奋不顾身地为张先生挡住你的箭,是因为,她曾经时刻准备着为始皇帝挡箭,以至于无论哪一刻她可以为身边重要的人奋不顾身。”
“她是我见过最痴的人。”
“她为始皇帝而活,可是,今日,在帐外,我听到她的声音变了,感受到她的急迫,和无助,她不是那样的人,我听得出,你的话,进了她的心了。”
项羽不知是喜还是悔,一步之遥。
“你喜欢我吗?”项羽问。
虞柔点头。
“从今日开始,再无虞柔,你就叫虞姬。”项羽起身抱起她来,走向床榻。
虞柔挽住他的脖颈,靠在他的怀中。
她伸手,轻轻将他的盔甲卸下,直到看见他那结实的胸膛。
项羽如此近距离的压在她的身体上,挨得那么近,她与他深情对望着……
刘季在卢绾等人的护送之下,回到军营。
彼时,萧何已经暗地里夺取了曹无伤的兵权。
刘季回到军中,一剑刺死了曹无伤。
第二日。项羽便领兵西进了,走向那个最后的帝国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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