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这样的谎言，君一诺一眼就能看穿，在他的视线中，她那张好看的脸蛋已经皱成了一团，血色全无，浑身都在颤抖，连要努力冲着他笑一笑，也办不到了，所以，他怎么可能相信她没事。

　　君一诺深深吸了口气，手有些颤抖地抚了抚她的脸：“会没事的，无论如何，我会救你的。”

　　他做不到给她解蛊，也做不到让君烨辰先给她解蛊而放弃了那些大臣，但是，他却可以做到，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就像初遇的时候，他想拿她的命来换他的命一样。

　　君一诺的声音对顾白楠来说，已经如同梦境一样虚幻缥缈了，但她依旧能够真真切切地知道，他想干什么，尤其是在看见他一脸决然而又温柔地和她的左手十指紧扣，另一只手摘下她发上那支狐狸玉簪，她就知道，他会和他们初遇的那天一样，割开两个人的手腕，只不过，上一次是为了他自己，而这一次，他把活着的机会留给了她。

　　“诺，住手。”她咬着唇，吃力地摇了一下头。

　　她费了那么多力几次把他从死神那里救回来，怎么可能会让他为了自己，再一次踏入鬼门关？

　　虽然听见了她的声音，但是君一诺并没有理会，而是冲着她温柔地笑着，就好像在跟她说，忍着点痛，一切很快就会过去一样。

　　“住手，诺，你不能这么做，你忘了，东文这么多的百姓，都等着你去救他们免于战火……”顾白楠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地抽泣了起来。

　　听着她哽咽的声音，君一诺手一顿，终于温和回应了一句：“那些交给辰儿，我只想救你。”

　　以君烨辰的能耐，稳住东文的局势是绰绰有余的。

　　语罢，没有给顾白楠任何拒绝的机会，君一诺便将玉簪穿过他们两个人的手腕，只要轻轻拉一下，就可以划破他们的手腕。

　　几乎是同一时刻，君烨辰快步地走到君一诺跟前，半跪下来，一下子就伸手捏住君一诺拿着玉簪的手，制止了君一诺的动作。他看着被君一诺抱在怀中的女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如阳光般明朗的笑意。

　　“修罗蛊以人命作嫁，既然都是要死，皇叔，你就让我多救一个吧。”他顿了顿，语气温和了许多，对顾白楠说，“楠楠，对不起，我现在就把欠你的，都还给你。”

　　已经是将死之人，顾白楠对于以人命作嫁，欠她的都还给她，这样的事情听得迷迷糊糊，她呆呆地看着君烨辰，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以示拒绝他接下来的所有举动。

　　只可惜，君烨辰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他看向了君一诺：“皇叔，你也不要拦着辰儿，辰儿想母后和皇姐了。”

　　君一诺只语气冷沉地说了两个字：“松手。”

　　他知道君烨辰所说的多救一个人，是救他，而他并不需要让君烨辰来救。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必要再处置君烨辰了。

　　君烨辰深深吸了口气：“皇叔，你拦不住我的。”

　　语罢，君烨辰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支骨笛，没有半点停顿就将骨笛凑到唇边，吹奏除了几个神秘的音调，君一诺想去阻拦，可一手抱着顾白楠，另一只手又被君烨辰死死按着，速度完全及不上君烨辰。

　　笛音一出，只有几息，君烨辰便松开了手，骨笛掉到地上，笑看着顾白楠。

　　“那夜宫宴遭遇狼的袭击，你让我把匕首捡起来我却没拿稳，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吗？”

　　他整个人很平静，面色平静，声线也平静，而在他说话的时候，空气中那些紫烟已经悄然地发生了某种改变，随后缓缓地都朝着他这边汇聚。

　　听着他的话，顾白楠的眉头皱得更紧。

　　那个时候，她只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吊车尾，但后来，在觉察他是冷血无情的千毒坊坊主的时候，她却以为那样吊车尾只不过是他为了掩人耳目故意装出来的，现在他再问起，她却已经不知道答案了。

　　君烨辰笑了笑，继续说道：“因为，你的身边已经先有了一个，”话未说完，他的脸上僵硬了一下，但还是努力保持着嘴角的笑意，将话说完，“足够强大的人。”

　　看着君烨辰的脸色开始以肉眼能够看得清楚的速度变得苍白，君一诺手一松，松掉了那支玉簪，快速地点住了君烨辰身上的几个穴道。君烨辰重心不稳地直接坐在地上，双手撑着自己的身体，摇了摇头。

　　“没用的，皇叔，如果你听说过修罗蛊，就应该知道，就算你想以命换命，也救不了我。”

　　他这句话，就算是彻底地让君一诺放弃了他，因为他知道，修罗蛊这样神秘的蛊毒，旁人没有听说过，但一直用司闲的秘术，故意中蛊来让自己的身体对蛊毒产生抗体的君一诺，一定很清楚。

　　君烨辰说话的声音一点一点地弱了下去，随后双手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重重地朝着地上倒了下去。

　　随着君烨辰的倒下，其余中蛊的人身体却开始明显地有了恢复，顾白楠原本涣散的意识很快就明晰了过来。

　　力气一恢复了一点，她就挣扎着从君一诺的怀中起来，伸手摇了摇君烨辰：“你不是千毒坊坊主吗？解蛊这种事情对你来说不是易如反掌吗？你需要什么，告诉我，我去帮你找，我们人这么多，来得及的。”

　　君烨辰摇了一下头：“桃夫人说的话，都是真的，但有一点，她说错了。你不是毒药，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可能会是。”

　　十几年来，唯一能够解开他心中的负担的，就是她了，她那么美好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是毒药呢？

　　“别说了，”顾白楠哽咽了一下，摇摇头看，“我带你去桃花岛，桃花岛岛主的医术比司闲还厉害，一定可以让你恢复的。”

　　她的话说到一半，君烨辰的眼皮却在她的注视下，缓缓地闭上，脸色苍白得如她方才一般没有半点血色，就算是靠得很近，也无法察觉到他的呼吸。

　　“君烨辰，君烨辰，”顾白楠紧紧地攥着他肩膀上的衣料，颤抖着晃着他的身体，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让她手足无措，眼底的泪也终于止不住大颗大颗地掉着。

　　眼前一片黑暗的君烨辰，纵使已经看不见她的脸，但耳畔却能够听见她着急地喊着自己的名字。尽管浑身痛意占据着神经，而意识正在快速地流失，他也并不自知。

　　楠楠，这是你第一次这么紧张地喊着我的名字，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吧？

　　能够这样将你的模样你的声音，深深地刻在脑海中，我已经满足了。只是，唯一抱歉的是，我终究还是让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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