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慕予一行人兵临京华门城下时，果不其然，并没有人给他们打开城门，反而，漫天的箭雨朝他们铺泄而来。

　　慕予忙抽出手中的剑，他的脸上并无半分诧异，有的只是淡定从容。

　　早就料到的事情，也就没有什么惊异了。

　　于徽一身白色的袍子，悠闲地走上城门，他缓缓地抬起手，停止了放箭。

　　于徽低头望着城下的人，他嘴角的一侧上扬，扯出一抹极阴冷的笑容，扬声道：“慕将军带兵攻打京华门，是意欲何为啊？”

　　宜洛猜的没错，慕予定会回京，所以才特意派于徽在此候着，只为了将慕予一网打尽。

　　于徽之前在朝中并没有担任官职，他只是宜洛的幕僚，是以慕予从没有见过他。

　　“大人此话是何意？”瑞蕙并不认识于徽，只得称他一句“大人”，语气不善，反问道。

　　于徽上前几步，站至城楼边上，他轻轻拈起一根箭，语气骤然冷冽，道：“慕予动机不纯、意图谋反，臣奉皇上之命，特来捉拿你们。”

　　“意图谋反？究竟是谁意图谋反？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倒真是颠倒黑白！”瑞蕙气不过，她拔起地上的一把刀子直直掷向城楼，城楼上的一面旗帜应声而落。

　　慕予勒住马的缰绳，沉着声音，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慕予的一片丹心可昭日月，倒是洛亲王谋权篡位，此为乱臣贼子，人人当而诛之。”

　　于徽折断手中的箭，扔向一旁，冷冷道：“不尊圣上，不顾礼法，单是此罪，你们就该死了。”他的手一挥，喝道：“弓箭手准备，射！”

　　铺天盖地的箭再次自城楼而下，随之，城门打开了一角，于徽的大军由里而出。

　　而于徽依旧悠然地站在城楼上，他的脸上扬着若有似无的笑容，静静的看着这一场有预谋的屠杀。

　　太阳初爬上云端，曙光透过云彩照亮了血迹斑斑的京华门。

　　累累尸首，残刃裂甲，未曾消散的血腥味，无一不在昭显着战争的痕迹。

　　慕予这边，沉浸多日的将士杀气腾腾，他们举起手中的武器，扬天怒吼一声：“杀！”。

　　宜洛篡权夺位，他们这一身怒吼为的是以报血仇，命债，那只有拿逆贼的生命去偿还。

　　低沉的嘶吼，弥漫的烟尘，整个京华门笼罩着厮杀的惨烈。

　　慕予翻身下马，一柄寒光剑使得出神入化，剑起，风云亦为之一变，十余人同时围攻他，竟近不了他的身。

　　于徽眯起双眼，细细打量着楼下的慕予。这些年，京都的传闻，他倒是听过不少。

　　传闻中，慕予是一位少年将军，他子承父志，一战成名。

　　近日韶关一战，慕予以少胜多，击退西域第一勇士呼赫，更是声名鹊起，这样的人才若是活着，定是于徽的威胁。

　　然而，这位少年将军平日里却举止儒雅，形似书生。生的一副好皮囊，惹了不少姑娘的芳心，府上却只有一位夫人，夫妻伉俪情深。

　　于徽身为武将，他见慕予也不过二十五岁的年纪，却已然是名扬天下的将军了，心中不由有了几分兴趣，他想亲自与之一战。

　　这种想法转瞬即逝，慕予若是不死，他于徽的价值可就不大了。

　　于徽拿起旁边的一张弓弩，配上一支羽箭，他使出全身力气拉展弓弦，眯起右眼，瞄准慕予的背影，手一放，羽箭疾如闪电，直直刺向慕予。

　　“小心！”瑞蕙站在慕予的身后，她扯出刺进敌军身体里的红缨长枪，忽看见有一支暗箭朝慕予而去。

　　那一刻，瑞蕙没有半点犹豫，用尽全力将慕予推向一旁。

　　然后，那支箭猛地穿过瑞蕙的胸膛，鲜血顺着她的嘴角蜿蜒。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看不见刀光剑影，看不见血流成河，看不见这修罗战场，甚至看不清慕予的脸。

　　天旋地转之中，瑞蕙的身子如一片白羽坠落，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唤她，有人在对她说话，

　　像是幼年时父皇说：“瑞蕙啊，你生来就是北疆的福瑞。”；

　　像是爱慕者对她说：“我们北疆的仙子啊，我可否得到你的心？”；

　　像是她自己内心的独白：“我瑞蕙要嫁的男子当是这世上最好的儿郎。”

　　······

　　最后，原来只剩下慕予的那一声：“瑞蕙！”

　　慕予转身，抱住摇摇下坠的瑞蕙，他极力地抹去她脸上的血迹，而她身上的血却愈来愈多，直到染红了她原本雪白的戎装。

　　其实，瑞蕙不爱白色，北疆的服装多是色彩斑斓的。

　　她自嫁给慕予的那天起，便努力地将自己装扮成大昭女子的模样，她发现他总是穿着洁白赛雪的袍子，她便也随着他穿白色的衣服。

　　这样在人群中，他们走在一起，旁人一眼便觉得他们是夫妻。

　　身后，厮杀依旧。

　　瑞蕙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慕予同样也忘记了。

　　余下的将士将他们围成一个圈，拼死守护着。

　　“你······为什么这么傻？”慕予的眼眶里噙着泪，他呆呆地看着瑞蕙胸口的那一箭，穿透了她单薄的身子，而那本是应该插在他身上的。

　　这一刻，慕予的视线有些模糊。

　　他对得起所有人，却唯独对不起她----他的妻子。

　　瑞蕙伸手，欲去触碰慕予的脸颊。

　　这是第一次，他为她而伤心，瑞蕙觉得，就算是自己马上死了，似乎也不觉得害怕，只是有些难过。

　　如果时间再长些，如果上天给她的时间再多些，她一定可以让慕予爱上自己，她有这个自信，一直都有。

　　可惜啊，从遇见他到离开他，才不过短短几年的光景，如何比得过他和倚微相识的日子？

　　不甘心啊，若是时间再多点，她定可以拥有幸福。

　　瑞蕙只是输给了先来后到而已，可人生便就是如此，晚了一步，就错了一生。哪怕心有怨言，可谁也不能改变。

　　“因为我爱上了这个世上最傻的男人，他明知前路凶险，明知会丧生于此，他还是来了，于是我成了世上最傻的女人。”瑞蕙的气息渐渐微弱，她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痛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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