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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神雀宫禁录 东陵不笑 2437 2021-04-02 21:17

  雪鸮冲杀至战场上的时候,就已经忽略了身边所有的人,无论敌我。她眼中所看到的,也就只有被束缚于薪火之上的楚云清,所有阻拦她的,无论是人是马,都会被斩成两段。

  真是势如破竹的女人啊,竟豹儿在一旁看着,微微的叹了口气。

  他向着身后的军师说,“看起来,这些南朝人是不打算开城了吧。”

  他身后的军师有点不敢说话,那一位原本是南朝人,当初两边还算是盟友的时候,曾经为竟豹儿做事,后来因为隐瞒军情,犯了军规,被楚云昭下令军法处置。是该斩首的,但是他设法逃离了北军大营,投靠竟豹儿,竟豹儿当时笑谈,说这个人算账还是清楚的,就那么留下做了个军师。

  楚云昭当时知道,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在她看来那就是个废物。扔出去的废物,随便被谁捡走,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人原本是南朝人,凭着看人下菜碟的精明功夫,在蛮族人中也算是混出来点地位。蛮族人里向来少有趋炎附势小心谨慎的。竟豹儿将他带在身边,或许也就是为了有人能三不五时的说那么几句顺耳的话。

  军师在他身后。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他说,“这就是南朝人啊。”

  竞豹儿侧过头,语气淡淡的说道,“南朝人和北朝人,说到底都是人,难道还有什么不同么?”

  竞豹儿是蛮族,南朝北朝,是蛮族人的称呼。朱雀皇朝是不会承认这种说法的。

  朱雀皇朝皇室号称是朱雀的后代,神之后裔。东陆华族礼仪之邦,儒门天下,与茹毛饮血的蛮族人并称,都是奇耻大辱。

  蛮族与华族,到底是难以相容的。蛮族人觉得华族人柔弱而又诡计多端。而在华族人看来,蛮族人不知礼不知耻,简直和愚昧的牲口没有什么两样。

  其实不是这样,其实,也就都是人罢了。东陆华族之中,亦有楚云昭这样上阵不知死的虎将,蛮族之中,又何尝没有精于算计的谋士。只不过,南北世代为敌,早已失去了了解对方的兴趣,只凭借想像,一昧贬低对方罢了。

  军师说,“南朝人虽然软弱,内中却有根骨。他们喜欢内斗,对敌的时候,却也可以齐心协力。他们不会献城的,是将军失策了。”

  儒门讲风骨,谋算之时或许曲折离诡,但毕竟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毫无底线,便不能称之为人。当初预料到刀龙府与楚家之深怨,甚于华族与蛮族的仇恨。但如今眼看着刀龙府的骑兵追随在楚家的年轻将领之后,不得不感慨,还是低估了南朝人。

  当初面对契丹的时候,若是能这样并肩而战,也不至于有后来许多波折。

  竞豹儿低声说,“你错了,我并没有失策。”

  眯起眼睛,看向远处,人群之中全力拼杀的身影,看上去真的像是一个恶鬼。

  但那张脸,到底也算是个美人了。当初第一次看到雪鸮的时候还有些疑惑,世间还有容貌与楚云昭如此肖似的女子么?说是楚家人,毕竟一样的血脉,容貌相似,大概也是理所应当。然而到后来,竞豹儿见过楚曼如,又辗转得到了楚家那位权妃的画像,才让心里的怀疑,一步步坐实。

  不会的,那不是容貌相似的问题。楚家权妃容貌与楚云昭有五分相似,但看也知道,根骨里是不同的。一样是性格倔强强硬的人,倔强的角度不同,相由心生,容貌也会显出几分偏差。

  雪鸮和当年的楚云昭,相似的不仅仅是五官轮廓,还有那惊人艳色之中透出的英气,世间美人再多,楚云昭始终只有一个,她和别的人毕竟是不同的。

  竞豹儿知道,朱雀皇朝那位先帝,曾经的靖王杨曦是带着极为深重的执念迷恋楚云昭的。有些时候,他甚至怀疑他自己是不是也对那位女武神有什么别的情愫,因此才始终记得她的模样。

  生来便不是同族,这一战之后,代代恩怨更深,就算心里有什么,怕也是一生一世都不能付诸于口。又何必再多言。他是蛮族人,这么些年亲眼看着,朱雀皇朝对平定北境一事志在必得,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若是再这样下去,蛮族人或许会变成华族的奴隶吧。

  他不知道将来会怎样,华族的强大,已经难以抗衡,原本想趁着这么些年,朱雀皇朝穷兵黩武以至于国力衰微的时机,挑起南朝内乱,将北境被征伐的时间延后,然而到最后,人力终究无法战胜所谓的天意。

  当初楚云昭北上征伐,止步于辽阳的时候,怕也是同样的心情吧,这人世间总是有些事情,无论如何尽力而为,做不到终究是做不到。

  天意就算难违,做人亦不能轻言放弃。他想做的,便是彻彻底底毁掉楚家军在北境的经营,为匈奴族争取一些时间,或许再过几年,他们还有保全自己的机会。

  竞豹儿抬头看着身后的高台,楚云清被捆缚在浸满火油的稻草之上,神色之中依然没有半分恐惧。他虽然年轻,但毕竟北陆战场上守了这么多年,也算是颇有担当的名将了。

  都是不能不除去的威胁啊。

  竞豹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向愈来愈近的雪鸮。

  果然到了最后的关头,终究还是只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下令点火,守在高台下的八名士兵瞬间将自己手中的火把往台上扔了过去。

  烈焰冲天而起,火油燃烧之后爆裂的气息扑面而来,只是这一瞬间,被捆绑的楚云清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烈焰吞没。竞豹儿听到了愤怒而又悲伤的怒吼。那声音并非来自烈焰之中的楚云清,而是人群之中,毫发无伤的雪鸮。

  来不及了,早就来不及了。从一开始,或许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那些不甘的挣扎,其实都是徒劳。

  女武神的刀斩在面前,竞豹儿以长枪拦下,对方的力度极为暴烈,竞豹儿也不免后退几步,然而雪鸮并无心与他鏖战,只是踩着被她打倒的人,一路往高台上冲了过去,竞豹儿看着她浴血的身影,下令拦住她。

  拦不拦的住,其实都已经没有意义了,烈火熊熊燃烧。楚云清已经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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