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蒋秀只说不见了我的一只镏花玉簪子,将浅梨殿里好一阵翻找,最后,在剪冰的包袱里翻了出来。剪冰大声喊冤,裁雪不知道其中奥秘,一个劲的帮着剪冰求情。我端着一杯桂花蜜水轻抿着,冷冷的不说话,剪冰眼看着自己要被拖走,急得大叫,“奴婢真的没有拿主子的簪子,主子向来是最仁慈的,怎么现在如此的狠心。”
我狠心么?
我陡的冷笑,命小泰他们,“先放下她,你们出去。”
小泰他们依言松了手,全都退到屋外,我缓缓放下杯子,眼神里带了几分的凛冽,对蒋秀缓声吩咐,“秀儿,你告诉她,我们有没有冤枉她。”
蒋秀看着剪冰,语气里带了几分讥讽,“那簪子,是我放进你包袱里的!”
“啊……,”剪冰呆呆的看着我们,愣了。
蒋秀冷笑道,“其实,你该知道我们为什么这样做?”
剪冰的脸色渐渐发白,眼神闪烁不定,脚下不自禁的向后退了几步,我冷眼看着,也不说破,她终于撑不住,哆嗦着道,“……奴婢……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蒋秀再忍不住,上去啪的就是一耳光,“你不明白?只怕再没有比你更明白的了。”
她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主子这样待你,你竟敢伙了别人在背地里咬主子一口,亏得主子到此时还在为你作想,有些事儿若是明白的说破了,只怕你有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蒋秀指着她的脸,“若再有不明白的,只去锦元宫问你的主子去吧,我倒是不明白,一个插了针的小布人儿,我就往那多宝格上放了一放,待你看见后,我立刻就绞了,怎么那边儿就知道了呢?”
剪冰见话已经说得这样透,眼里刷的就流下泪来,她扑通跪倒,也不说话,只是向着我连连磕头。我起身避开,淡淡道,“我受不起你的礼,我也不怪你,只是,我也不敢再留你了,寻个这样的由头送你走,你主子心里或许是明白的,但是,她也该不会太为难了你,以后的日子,你只好生的保重自己也就罢了!”
剪冰哽咽着沉默,我不耐烦再对着她,对蒋秀使了个眼色,蒋秀到门边轻轻拍掌,小泰他们闻声进来,拉起剪冰就走,剪冰面如死灰,一言不发,任由他们拖了出去。
英宏很快就知道了布偶的事儿,很是恼火。他在褒扬了皇后的贤明公正后,狠狠训斥了瑾贵妃一番,并借此事,将瑾贵妃的父兄传进宫来,以他们教导女儿无方为由,降职一级,并免了她兄长税官之职,挂冠以待!
如此处置,已经是极重了的,消息传进我的耳里,我惊心不已,不由暗暗叫苦,英宏曾说起过瑾贵妃的父兄跋扈,只是碍于太后的面子,轻易不好处罚,但我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在我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如此一来,不单是瑾贵妃恨我入骨,就连太后,只怕也要对我有了成见。
我一时又悔又恨,懊恼自己怎么就将事情弄到这个地步,英宏见我面色晦暗,只道我是害喜的缘故,连传太医过来看视,因着宫妃的身孕多有不测,英宏多少也知道些其中的奥妙,对太医院下了严旨,若是我的身孕有了不测,他要让他们全都陪着去。
太医们全都战战兢兢,我想着这样一来,于我和孩儿到底平安些,也就不劝他,每日里只是按照太医的方子调理,自从剪冰去了后,我依旧不放心,暗里设了些小玄机去试,结果那些看似危险的东西,不但没有引起什么动静,反而都被他们暗里消除干净,惟恐被外人看了去。
如此,我心里大是安慰放心,对于剪冰的离去,他们先是惊讶,后是愤慨,只是,真正知道内里原由的,只有蒋秀和小青。
我每日去给太后皇后请安后,就只在浅梨殿里养胎。英宏对这个孩子是前所未有过的紧张,他先是一道旨意将我晋为正四品贵嫔,并执意将我从浅梨殿迁往静延宫的主殿流云殿。自己更是每日都要过来看视,虽然我不能侍寝,但他却依旧常常留住在流云殿里,我每天吃的喝的,他也全都要亲自看视了方才放心。
我如此宠冠后宫,自然引起怨愤甚多,再和众妃相见时,她们虽不敢说什么,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假,我亦深知怪不得她们。只是每当此时,我总会想起蒋秀的劝告,是的,我要为自己以及孩子打算,纵然我无意争权,可若是他对我肚子里的孩子关注严紧了,那些暗里窥视的人,想要下手自然也就不会太过容易。
这些,我只能当作没有看见!
有了前面剪冰的事,蒋秀和小青的防备就更严,千防万防的好容易挨到十月,荣寿宫突然传出消息,太后病了。
太后的病来势汹汹,英宏大是心忧,每日忙完朝事,就去荣寿宫里守着。皇后和瑾贵妃也是每日每夜的在荣寿宫里伺候,一时间,上至天子,下至朝臣,莫不为太后的病情担忧,英宏事母至孝,太后病后,他亲去祖庙上香祷告,又连下旨意,大赦天下为太后积福。太后的病情却依然一日重似一日。英宏心忧如焚,于是听了皇后的建议在神前许愿,若太后病好,定去泰山祭天还愿。
不知是不是这愿许得灵了。这样过得俩日,英宏忽而笑容满面的过来,一见面就一把拥我在怀里,道,“昨天宰相领来一个有道高僧,竟然下药如神,才两副药下去,今天母后的神志就已清楚多了,刚才朕去时,眼见着母后用了一小碗的清粥呢。”
“真的么?”我亦是惊喜莫名,脱开他的怀抱,款款而拜道,“恭喜皇上,皇上仁孝,感动天地,方才有这样的神人来相助,实在是可喜可贺。”
英宏一把扶起我,“身子这样重,还行什么礼,也不怕累着。”
他将我扶坐在软塌上,自己也跟着歪过来,伸手轻摸我的肚子,道,“只是,朕已许愿说若母后康泰,朕就亲自前往泰山祭天去。如今母后眼见着有了起色,朕也当命人去准备,待母后大好,朕就得动身了,”说到这里,他轻抚我的面颊,语气里满是歉意,道,“如此一来,你生产的时候朕就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什么,这么快?”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一下子就怔住了。他点点头,凝视着我的眼睛,“凝霜,你是不是舍不得我离开那么久,”他轻轻一吻我的额头,道,“我也很舍不得你,只是我是天子,君无戏言,这许下的愿非还不可,嗯,我一定加快行程,最多三个月,我一定回来。”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只以“我”自称。我心里却没来由的一阵发慌,喃喃的道,“要三个月么?”
“我已经嘱咐了皇后,在我走后,她会照顾你的,凝霜,你自己也得多加保重,在泰山,我也会为你,为我们的孩子儿祈求祷告,求苍天庇佑咱们三个一世平安到老,”他深情款款,我心里却是没来由的失落空洞,却又不知道因何而起,唯有强堆了笑在脸上,以掩饰心中那突如其来的一丝不安。
那位高僧果然不同凡响,不多的几日,就让太后的病情得到回缓,在面对英宏大量的赏赐时,那高僧却分文不收,只说了希望君主能够早日去泰山祭天,为天下苍生祈祷福泽后,便飘然而去。
于是,皇上去泰山祭天一事,就变得势在必行。太后听说此事,很是不放心,但英宏身为一国君主对天许下的大愿,无论如何不能反悔,无奈之下,尚未大好的太后,只得强撑着召见各部大臣,为英宏此次的出行进行妥善严密的安排,只到万无一失了,太后这才稍稍放心。
朝廷上下,一时全都在为皇上出行泰山一事忙碌准备着,后妃们相互间见了,所议论的也是这事,只有我,随着英宏出行的日子一天一天的靠近,心里的不安烦乱也一天天跟着加剧,终于,在他出行前的那天晚上,我抱着他哭出声来。
“凝霜,你怎么了?”英宏吃了一惊,忙将我紧拥在他的怀里,连声的问着。
我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哽咽难言,我纵然无心争宠,亦知道君恩浅薄,但是英宏对我的款款深情我都看在眼里,纵然不为他心动,但到底也还是感动的,深宫凶险,有他在,我无形中总觉得有种安心,对于临盆的那一时刻,我一直都是惶恐的,他作为我唯一的依靠,却要在我最需要他的这种时刻离开那么久,我心里怎能不惶急不安。
我心里悚然而惊,曾几何时,我竟已经深深的依赖上他了么?
我的泪一滴一滴洇入他月白色苏锦暗纹的寝衣里,如暗夜里悄悄开放的丁香花,一朵一朵的绽放在他胸前,他明显的感受到我内心的惶恐忧乱,但是他哪里知道我怕的是什么,柔声道,“凝霜,你可是在担忧我此次出行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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