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南柯思虑着思虑着,便昏昏睡了过去,醒来已是黄昏。
在床上躺久了难免不舒服,刚醒的孟南柯便在下人的服侍下穿戴整齐,前往小院散步活动。
眼下已是盛夏,蔷薇正艳,粉白一片,扎眼得让人不禁驻足观望。
孟南柯见着好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再一想屋内的白瓷花瓶似是空闲了下来,便想着采这些蔷薇花苞回房装点。
蔷薇带刺,孟南柯在摘第三朵之时一个不当心便被花杆硬刺划上了手,血丝随之渗透。
一旁的下人急忙拿起娟帕给她捂住伤口,她却不以为意,还说:“这点儿小伤,不碍事的。”
话毕瞧着伤口已经没再渗血,转身又欲去摘下一朵花苞,就在她伸手就要碰到那朵花苞之时,侧边突然伸出一只粗壮有力却骨节分明的大手,直接择起花苞,即刻递给她。
“娘娘,你手臂本就有伤,摘花这种活还是交给下人去做吧。”林记怀一面把花苞递给她,一面说道。
孟南柯对自己手臂上的伤可谓是不多在意,笑道:“放心吧,李大夫给我手臂上了药之后,已经没什么大碍,摘花而已,又不是什么粗重活,我还是能做的。”
说着,她又要俯身去摘花苞,林记怀知道她倔,认定了要做的事便谁人都无法劝下,便不再言说,只细致瞧着她摘花,在她娇嫩玉手就要接近花杆硬刺之时提醒一声。
“对了,林侍卫怎么突然来我的院子了,可是殿下有什么吩咐?”孟南柯一边在花丛中左右张望寻找适合插瓶的花苞,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曾想自己不过随意一问,林记怀却是立马跪了下去,拱手道:“回娘娘的话,卑职此番前来,是专门来答谢娘娘救命之恩的。”
孟南柯稍有一惊,花也不摘了,忙着去把林记怀扶起来:“林侍卫言重了,我不过帮你挡了一箭,算不得什么救命之恩。”
林记怀仍是想要跪着:“卑职心里明白,那支箭是朝着我的左胸膛射来的,若不是娘娘出来挡下,恐怕卑职已命丧当场。”
“你还是快起来吧。”孟南柯再去扶他:“其实你不必过于放在心上,当时那种危急关头,任是谁有中箭危险,我见了,都会去挡的。”
屡次相扶,林记怀也不便再跪在地上,缓缓起身,拱手回道:“娘娘菩萨心肠,对于行善事或许已然习惯,更不需要他人报答,但我林记怀不是忘恩之人,不管怎样,娘娘这次对我就是有救命之恩,今后娘娘若有什么吩咐,卑职定万死不辞。”
孟南柯撇撇嘴,心想这人怎么这般固执,自己都叫他无需在意了,他还执意如此,却也没有拒绝。
她知道,拒绝也没用。
“好,以后我有什么需要定会唤你。”孟南柯随意应着,话毕又调头去摘花苞了。
刚伸出手去,突然想到早上林记怀拼命和乱箭相博,定是受了不少伤,回头说道:“林侍卫,想来你早上也是受了些伤,定要去找大夫瞧瞧,可不要落下什么病根。”
林记怀听得此话,却是反常的没有立马应声回答,而是定定的站在那里,瞧着孟南柯的眼眸中逐渐有了一层水雾。
孟南柯看着他这样只觉奇怪,不禁竖起食指在他眼前晃晃,再唤道:“林侍卫,林侍卫,你没事吧?”
林记怀这才回过神来,急忙猛眨了好几下眼睛,以便让眸中水雾不要结成泪珠。
“娘娘恕罪,卑职刚刚失礼了。”林记怀抱拳说道。
“无妨,无妨,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孟南柯挥挥衣袖,笑道,“不过我可是有点儿好奇适才你所谓何事一反常态啊?这可不像你林记怀以往的作风。”
林记怀迟疑了片刻,言道:“不怕娘娘笑,自三年前有一个人走了之后,就再没有谁如娘娘先前一般关心过卑职了,所以卑职才……”
“所以你是因为想起了往事而伤怀?”孟南柯接话道,“我可以问问那人是谁吗?是不是你的心上人啊。”
往日一本正经到死板的林记怀居然也有如此感怀的一面,让孟南柯不由好奇,便多问了两句。
林记怀凄苦一笑,给以点头算作回应。
“那她……”
“卑职先前说了,她已经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虽然林记怀面色如常,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分明装进愁苦,孟南柯瞧得真切,再一听他那句“再也回不来了”,便知定是已然魂断,这种情况下,她什么都不敢再问下去了。
正当她想着措辞欲意安慰一番之时,林记怀忽的开口:“娘娘,卑职还有差事,便先退下了。”
孟南柯微微点了点头道。
林记怀临走之时再度瞟到了孟南柯手上被蔷薇花刺划破的伤痕,说了句:“卑职也会制作一些舒痕化淤的香膏,改日制好了给娘娘送来。”
言尽,不待孟南柯作出回应便转身而去。
入夜,孟南柯未想早眠,便拿着书卷秉烛看了起来,以此打发时间。
正当她看得起劲,伴随着“咯吱”一声,屋门被打开,随即走来一身冠服的君燃。
孟南柯瞧他这幅郑重的打扮,便知他定是进宫面圣去了。
想来也是,唯一一个皇子遭遇刺客,皇上怎么可能不召他进宫言问一番行事经过。
只是孟南柯好奇君燃到底是如何对皇上说的,可是说了自己已经查出刺客身份和颜公主有关。
但好奇终归只是好奇,比起上午因为君燃提问而闹出的尴尬相比,那点儿好奇暂且还可以搁置一边。
君燃刚一进屋,孟南柯就觉得坐不下去了,直接走进里屋,更衣上床。
之于她这般漠然的举动,君燃无奈摇头,唤来下人更衣之后也随她上床入睡。
孟南柯本是面墙躺着而垂,感觉到君燃也爬上床时惊得直接坐了起来,大声道:“你怎么上来了,你不是一向睡地铺的吗?”
君燃不管她的阻拦,稳稳睡下,淡淡道了句:“今时不同往日。”
孟南柯觉得这话说得压根儿毫无依据,忙道:“怎么就不同往日了?”
君燃脑袋一偏,眼眸睁开,扫了她被纱布包得严实的手臂,“你受了伤,我睡在你身侧好照顾你。”
孟南柯心头又泛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好像有点儿暖……
见她没有似以往一般立马回拒了自己,君燃有些意外,却又有些高兴,蹭起身子将孟南柯按来躺下,还言:“大夫说你该好好休息。”
随即,他挥袖一扫,烛火尽数熄灭,整间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但孟南柯的美眸却是未曾闭上,依旧扑闪着,她时而偏头往君燃睡得方向瞧瞧,哪怕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们成亲已经好几个月了,却还是第一次同床共枕,孟南柯心跳得砰砰砰的,久久不能平复。
次日清晨,君燃留在孟南柯房中用早膳。
“昨天下午父皇召你进宫去了吧?”孟南柯一边喝着清粥一边问道,“可是为了遇刺之事?”
君燃正夹起一个小包,默声点了点头。
“那你有没有和父皇说刺客应该和颜公主有关?”孟南柯问出了昨晚就开始好奇的事儿。
君燃将小包咀嚼下咽后再言:“你也说了只是‘应该’,这种没有确凿证据的事我是不会贸然揭发的,以免打草惊蛇。”
孟南柯没有再说什么,这的确附和君燃的风格,而且现在的确不是最后讨伐颜公主的时机。
颜公主本就得圣上宠爱,又巧舌如簧,若不能拿到实实在在的证据,只怕让她三五两句就回了过去,到都来还反扣一个你栽赃陷害她的帽子。
“而且,这件事我还总觉得有点儿蹊跷,还需要好好查查。”君燃说道。
孟南柯对此就不太明白了,忙问:“怎么?难道你觉得这事不是颜公主做的?”
君燃摇摇头,“刺客可能是君颜派出的,但他们的行事太过草率,逃走之后居然能让林记怀一直跟到茅草屋,这可有点儿像有意为之了。”
“有意为之?你是说是有人故意让我们发现那个茅草屋,然后顺藤摸瓜查出和颜公主有关?”孟南柯分析道。
君燃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孟南柯又问:“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可能刺客都不是颜公主派出来的啊,就是有人要故意陷害她。”
对此,君燃却是摆头,“我在公主府安插的眼线来报,昨日上午君颜召见了一个匆忙从府外跑来的人后就大动肝火,时辰刚好和我们遭遇刺客之后安全回到府中相吻合,我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巧合。”
闻此,孟南柯才明白了君燃为何肯定刺客就是颜公主派出去的了,若不是她派人刺杀,为何会在刺杀失败后大发脾气呢。
“既然刺客是颜公主真的是派出去的,却又有背叛主子的做法,也就是说她的杀手队伍中出了叛徒。”孟南柯猜想道。
“也可能是奸细。”君燃接话道,“说不定是有谁的杀手队伍混了进去,目的就是想看着我们兄妹俩互相残杀,这个人比君颜更可怕。”
“那照你这么说,杀害王定远家眷的主谋也可能另有其人了?”这个才是孟南柯最关心的。
君燃听此脑中忽然浮现出了昨日林记怀在想他汇报此事的神情,眼神明显有恍惚,透出一直心虚,这让他不得不怀疑林记怀对此有所隐瞒。
“可能吧……”良久,君燃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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