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孟南柯这番言论的严夫人感激之情扎根于心,蓦地再次跪了下去:“煜儿能得到娘娘这般眷顾,罪妇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定为牛为马报答娘娘。”
“严夫人莫说这些,快请起。”孟南柯将她搀扶起来,“我是也瞧着煜儿伶俐,又觉得和他投缘,不想让他在北疆毁了这一生,但我丑话说在前头,煜儿要是不乖,我可会给他惩罚。”
严夫人忙道:“应该的,应该的,好男儿就该吃些苦头,殿下就是这样过来的,如今才成了人中龙凤。”
“殿下?怎么,君燃小时候挨过王丞相不少打骂?”孟南柯不禁好奇。
被如此一问,严夫人顿时觉得自己刚刚口不择言了,只说:“罪妇也就随便一说,还请娘娘莫要放在心上,殿下以前经历过什么已经不重要了,现下的他已然贵为皇子,谁都不敢在欺压他了。”
聊到这里,那个壮大汉兵卒走了过来,毕恭毕敬对孟南柯道:“贵人,时辰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您菩萨心肠,可不要害我们因为耽误行程而获罪。”
孟南柯见他态度还算不错,加之一想若把这种押送兵卒惹火了,他转身就会把怨气撒在严夫人她们身上,便点了点头后向严夫人告别:“夫人,前往北疆的路途遥远,还望您务必保重,答应您的事南柯一定会尽快办好,今日就先别过了。”
“也望娘娘珍重。”严夫人随之唤来煜儿,“煜儿,来,和娘娘作别。”
煜儿刚把烧饼啃完,小嘴儿还油着,笑道:“煜儿拜别娘娘。”
孟南柯抽出娟帕给他擦了擦小嘴儿,“煜儿再见,等着我,我一定会让你安全回来。”
煜儿不知“安全回来”所为何意,只笑着点头。
话别严夫人和煜儿,孟南柯随手抽出腰间荷包塞到壮大汉手上:“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都经不起折腾,还望大人多多照拂一些。”
壮大汉见钱眼开,乐着道:“贵人放心,贵人放心。”
虽是得此回应,孟南柯还是不太放心,再低声在壮大汉耳畔补充道:“大人应该知道我既然是皇子府的人,传递的就是皇子殿下的意思,这一路,你要是胆敢伤害严夫人她们,殿下决不会轻饶。”
壮大汉一听这话脸部都抽搐了一下,立马表态:“奴才知道,奴才知道,定会好好对待这一家老小,决不会惹殿下烦心。”
这番答语明显认真了很多,孟南柯暗自发笑,心想:君燃这个皇子殿下的身份用起来还真不赖。
送别严夫人后,孟南柯便和珠儿回城了。
孟南柯原先预计回城之后还可以去逛逛街市,可是眼下全然没有心情。
初见严夫人的时候,她是雍容华贵的丞相夫人,盛京城众夫人羡煞的对象,而如今,她却沦为流放囚犯,真真是世事变化无常,今朝富贵滔天又如何,谁又知道明朝还是否如常呢。
正当孟南柯为这天子脚下臣民的命运难预感慨着的时候,前方突的传来一阵急促马蹄,抬眼一望,只见一头红棕大马飞奔而来。
孟南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红棕大马已然奔至她的身侧,珠儿的一句“小姐,小心”都还没说完,马背上的男子就弯腰伸手,一把搂住她的纤纤细腰,猛的用力将她拉上马背,稳稳落坐于他身前。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孟南柯还很懵,瞬时回头,撞见的是君燃那张足以迷倒众人的脸,但那双眼眸冷漠得又让人望而生畏。
“喂!君燃,你要带我去哪儿?”孟南柯大叫。
君燃不理她,只一个劲儿扬鞭策马,一直向前,直至出城。
红棕大马奔至草地,君燃才挽绳勒马。
孟南柯满肚子的疑问,跳下马背就开问:“你把我带到这儿来干嘛?还有,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街上?你今天不是该进宫同皇上商议政事吗?”
君燃却是并不想回答她这些问题,而是冷着语调说道:“你别想把王煜从北疆接回来。”
这句话瞬时让孟南柯僵住,这可是她在见过严夫人后才做的决定,君燃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
“你派人跟踪我!”孟南柯只能用这个理由来解释。
君燃不反驳,只用深如寒潭的目光盯着她。
“我就说今早一出府就觉得奇奇怪怪,像有人跟着我一样,原来是你派来的!”孟南柯嚷着,“君燃,我一直以为你行事还算光明磊落,没想到你居然也会行这种派人尾随的小人之举!”
孟南柯自小随性惯了,自是受不了被人这般跟踪监视。
之于她“小人之举”几个字,君燃不以为意,回道:“我若是不派人跟踪你,怎么知道你还企图救流放罪犯回来,你知不知道,这事要是被查明,会害我皇子府背上窝藏罪犯的大罪,我君燃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
君燃咬牙切齿,目光如厉鬼一般凶狠,让孟南柯不由一颤,但却是不肯服软,反应了小会儿就回道:“你辛苦经营的一切?就是谋划至尊之位吗?”
“煜儿还只是一个八岁孩童,他这样的小孩子要是长留北疆那种苦寒之地迟早都会丢了性命,你就真的那样狠心,要看着他留在那里送死。”
君燃不说话。
孟南柯凄凉笑笑,继续道:“还是那把龙椅真真就那样诱人?值得你为此不顾一切,哪怕踩着所有人的尸体!”
她同是问得字字掷地有声,君燃却是只冷笑了一声:“没错啊,龙椅就是诱人,因为只有坐上皇位,才能保护自己挚爱之人。”
三年前小冉的离世就告诉他,若想护心爱的人周全,就只有手握无上权利。
以前,身为丞相儿子的他只想取王定远丞相之位而代之,而眼下,他是皇子,求的便是那把龙椅。
“可是你挚爱的人已经死了!”孟南柯直接吼了出来,“就算你坐上皇位也不可能把她救回来,那你为什么就不可以救救尚在人世的煜儿呢!他也叫了你八年哥哥!”
“谁说我挚爱之人已经死了?”君燃冷着反问道。
孟南柯被问得有些怔,颤颤巍巍回着:“小冉,小冉不是早就去了吗?”
“对啊,小冉是去了,”君燃一步一步向孟南柯靠近,吓得孟南柯一步一步往后退,“可是……”
“啊!”
君燃话还未完,就听见孟南柯因为一直往后行而踩着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脚下打滑,顺势就要跌倒下去而发出的叫声。
还好君燃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可是脚踝还是没有躲过石头的处罚,扭伤了。
孟南柯瘸着一只脚,君燃想把她搀扶到一旁光滑大石头上坐下,她却耍起了脾气,挣脱他的手,叫道:“我才不要你这种铁石心肠的人管我!”
说着,强忍着脚踝的刺心之痛瘸着往另一个方向走。
君燃撇了撇嘴,多话不说,快步走到她面前,将她打横抱起。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孟南柯使劲在君燃胸膛挥舞她那绣花小拳,君燃却是毫不在意,快步往大石头走去,走到之后,才将她轻轻放下。
刚把孟南柯放下,一脸淡然的君燃就帮她褪去伤了脚踝的右脚鞋袜,放在自己膝上按揉了几下。
伤了筋骨的地方哪怕轻轻一碰都是痛入心尖,更何况被君燃如此按揉,但孟南柯就是强忍着不喊,她可不像在君燃面前有丝毫示弱。
君燃一边检查着她脚踝上的伤势,一边抬头瞧了她一眼,本是红润的嘴唇都被她咬得惨白,君燃知道她在强忍疼痛,不禁心想:这个女人还真是执拗。
检查完她并没有伤得太重之后便为她穿好鞋袜,扶她起来,“回府找李大夫敷点药应该就好了。”
说着就要把她往红棕大马处牵,孟南柯又不乐意了,僵在原地不肯走:“我不要再和你共骑一马!”
君燃知道她的脾性,她若说不,那就是哪怕鱼死网破也不会依从,索性也不强拉着她上马,直接走到她面前,拱背将她背了起来。
“喂!你干嘛!放我下来。”孟南柯叫嚷着。
君燃不管她,大步向前,“劝你最好抱紧我的脖子,要是再摔下去,右脚可能就要废了,走不动的人可是照顾不了王煜那种会满屋子乱窜的小孩子。”
听此,孟南柯一乐:“你同意我把煜儿接回来了?”
“看你表现。”君燃回道。
孟南柯瞬时眉开眼笑,“放心,只要你同意把煜儿接回盛京城,我一定乖乖听你话。”
说着,孟南柯就伸出胳膊,从君燃肩膀处环过去,她不反抗了,君燃背起她也轻松很多,嘴角都有了微微弧度。
“对了,你先前想说什么,就是‘可是’后面的内容?”孟南柯是在问因她踩到石头,君燃未说完的话。
君燃晃了晃脑袋:“忘了。”
“忘了?”孟南柯怎么觉得那么不可信了,传闻这个皇子殿下的记忆惊人,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就是忘了。”君燃重复了一遍,语调低了很多,透着威严。
孟南柯怀疑得没错,君燃怎么说忘就忘,只是眼下的他不会再说:对!小冉是去了,可是,你孟南柯还活着,我还要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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