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时说过这样的话了!瞧着怡然自得的公子模样,犹如体贴入微的人当着小二的面提醒她。可是,他才用过的杯子。这人是个绝对恶劣的人。瞅了茶水一眼,施施然放下,勾着随意的假笑,她一心一意地盯着菜色,婉转开口:“现在不渴了。”
小二只当他们玩情趣,不敢瞄他们,退出去的时候,笑得一副“我都懂”的表情,惹得尚楚之愈加羞涩。
好在可以开始用餐了,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无视一直作弄她的人。埋头苦吃,一点视线也不留给对面的人。
周宁彧自然晓得自己惹到了小猫一样的阿楚的逆鳞。他夹了好几口的菜色给她,她却扫到一侧不吃,非要自己动手。有些菜,摆得离她稍远了些,她就当做没这一道似的。偏偏他现下又拿她没辙子,反倒被她的小性子勾得心里痒痒的,恨不得把这些全捧给她。
耍小性子的姑娘吃了一会儿,脸上不再那么红了,才抬起眼皮子去瞧他面前的几色菜,平日并不觉贪吃,可是如今眼馋得很,只想着肯定好吃,但面上又不愿意流露,暼了好几眼,还是没伸筷子去添菜,毕竟太没形象了。
她心里可惜了好几回,终于闷不吭声里吃得七分饱了,方留意到,唯有她的筷子动来动去地吃,周宁彧几乎全在给她布菜。只是她的矫情劲儿上了头,不曾理会,晚了许久刚注意到一旁的食盘里堆得小山般。
心软的姑娘垂着头,把面前一道菜递给周宁彧,声音儿细细的:“你也吃吧。”说完也不敢去瞧他的表情,可是粘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热得她快出汗了。她明白,他心里肯定很开心,于是不禁又觉得脸上烧了起来。
好容易一顿晚饭过去了,周宁彧身心舒畅,引得她心情也比较愉悦。
被带去主街溜达的姑娘还是很新奇,毕竟往常在京出门的日子都是比较重大的节日,淑人贵女们出门,又是前呼后拥,她只能瞧得见乌泱泱的都是人。哪里能像此时,看见热闹繁华的京街,又不是人山人海的。是以她被牵着,像是小女孩一样东张西望看个不停。
除了周宁彧给她买了一根冰糖葫芦,几盒桃花糕外,倒也没有再买其他的了。不过她从来没逛过这么久,兴奋过头的结果便是腿酸得很,可由于绕的地方多了,离回府的距离还有一大段。
不愿意显得娇气的姑娘一句不说,还是免不了速度慢了下来,再者也不张望了。
周宁彧的警觉何等明锐,立时就发现了阿楚的变化。他拉着拐进了暗巷子,把她抱到一个石墩子上,手里的食盒递给阿楚。
娇滴滴的姑娘显然吓着了,摇着手,坑坑巴巴地拒绝了:“不、不要了,我、我自己走。”人来人往中,做这样的事会引人侧目吧,她不禁抖了抖,手摆动得更厉害了。
到底,周宁彧还是没听取她的意见,拎着食盒,伏在她的耳畔,声音忽大忽小:“要么我们就在这里花前月下,要么你乖乖的。”
尚楚之无语地盯着退回正常间距的人,这里既没有花,也没有月亮,站在这里觑着乌黑的一片,不仅不美,还有些瘆人。他扯得太过了。静站一会儿,便觉得更累人了,阿楚当机立断,伸手要了食盒,不敢瞧他的眼睛。
他的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背过身去蹲了下去,调整好幅度,才背着她缓缓起身。一双柔若无骨的手交错在他的颈项,食盒晃荡在胸前,偶尔还会打在身上,可他觉得满足。尤其迈步到主街时,害羞的人把脸埋在他的背上,他能想到那个画面,鸵鸟埋沙似的,还有酡红的脸蛋肯定格外勾人心魄。
一步一步走回家的路上,他感受到阿楚在他背上呼吸渐渐地平稳了。才踏入府邸大门,他连忙止住了问安的人,慢慢悠悠地走向主院。
提灯引路的绿意也示意过往问安的丫鬟噤声。她虽然半低着头走在前头,可她清楚姑娘同爷之间确确实实有所进展了。那么红袖替姑娘开心的事,是早晚的。
为二人带上门,绿意提着灯,瞧不见星月,却觉得十分亮堂。心情很好的她悄悄地嘱咐了小丫头送去热汤,安排了人在院子外头守夜,自己也预备回房了。爷在的时候,总是遣走了所有伺候的人。绿意离开住院,难得像红袖一样活泼地哼了哼曲子。
周宁彧才把阿楚的罗袜退下,躺在锦被里的姑娘迷迷瞪瞪地坐了起来,下意识将自己的脚缩了回去。然后看着他手里的袜子,她才彻底醒了,把跣足藏得更深了,另一只还没脱去罗袜,可她也收了进去。整个人包在被子下,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周宁彧。
她垂着头,蹙着眉尖,嗓音里头是刚睡醒的低哑:“我、我没裹足。”她明明说得很慢,却咬到了舌尖,疼得清醒极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难道她竟然会觉得裹足好看吗?
手里依旧拿着罗袜没放下的公子哥坐在了床沿,轻轻地笑了:“我也没有。”
阿楚抬头望着语出惊人的周宁彧,有一瞬间的迷茫,紧接着便因为他手里的罗袜羞愤欲死,连他这样不合常理的回话也略过了。
神色如常的年轻男子,侧着身子,掀开了被子,拉出她还未脱去袜子的脚,搭在自己的腿上,慢慢脱了下来。
尚楚之伸出双手自己去脱,却被按住了,就抖着声音:“我自己来就好。”眼瞅着自己被无视,袜子又在一只在他手里,她甚想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闷死算了。
他起身放好罗袜,低沉浑厚带着十足十勾人的调调:“我抱你去沐浴好不好。”
“不用了。”她生怕自己回答慢了片刻,连着手脚也快了好几分,不过回复的功夫便趿着他摆好的洗浴时的小鞋子,脸上红扑扑的,双手推着他说:“你也快去洗漱吧。”一溜烟躲进了槅门后的换衣间。
她打开柜门逼着自己不回头去瞧瞧他是不是透着镂空的花纹窥视她,大气不敢喘的小姑娘,终于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她蹲在地上,没有淑人该有的仪态,大口大口地呼气,而后抱着衣裳,脚步轻浮地迈进了洗浴室。
她挂好衣物,伸手撩了撩汤水,温温热热的,舒适宜人。湿答答的手在长巾上抹干了,她才用碧玉簪子把头发盘了起来。提脚离开小鞋子,白玉足踏着小阶走到浴桶边缘,她把身上的衣裳一件件褪尽,裸着身子踩着桶里的小阶将自己的身体没在水里。
无暇的双臂拿着花儿洒落浴汤之中,她抹了香胰,洗了一个舒服的澡。
大约泡得有点久,尚楚之觉得热乎乎的,尤其一张脸面,红彤彤的,好不可爱。她着好亵衣,披了褙子,将头发散开,全身的毛孔都喟叹着舒适。于是手里拿着头饰,趿着鞋走得很轻快。
她刚转出槅门,正欲走向梳妆台,便看见洗漱过的周宁彧也只是着亵衣出现在房间里,甚至还手捧着一卷书,坐在床上翻阅着。
手脚的动作快过脑袋的思考,给怔住的小姑娘带了一点伤痛——因着用力过猛,拉紧褙子时,手中的发饰扎了她的胸口,疼得她闷哼了一声。进退维谷的阿楚立在那里,呆若木鸡地盯着周宁彧。
他把书搁在床上,墨玉的眸子里自然地流出一些暖意,举止轻柔优雅,一步步向她靠近。他的一双大手,拂开了阿楚扯衣裳时拨乱的头发,将她手里的发饰结果,随意地走向梳妆台搁好。转身,他却瞧见自己的姑娘,除了眼珠子随着他的走动转来转去外,依然驻立不动。他笑了。
明明那么聪明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能这般蠢蠢的呢,看得格外挠人心肺。
周宁彧边走边轻轻地说:“还不打算上床就寝吗?”挑着眉,在烛光里衬得他非常丰朗气清。
尚楚之觉得自己被蛊惑了,还没明白他说了什么,身子却跟着他的指令有了动作,如常地走向床铺,然后走上去,拉开被子把自己包好。一气呵成后,她瞧见周宁彧站在床侧,离自己很近。忽的,她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说话也明显不利索了:“你、你、你今晚睡这?”不可置信的声调还有些破音了。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姑娘,他勾出的笑容明亮如清晨的阳光,故意压低了声儿,说得很是暧昧:“自然。”他顿了顿,贴近阿楚的耳朵,“只是正常睡觉,阿楚还这么小,不会胡思乱想什么吧。”
石化的姑娘,拉着锦被的手抖了抖,原先紧张的心跳渐渐和缓了,可是她并没有好过多少,被他这么一说,不想歪实在有些困难。
她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又开始了东张西望的习惯性小动作。
他想,他真喜欢她无意识中的小动作。
不过刹那,周宁彧也进了被窝,还是坐在里头靠墙的。他再一次把阿楚的坐姿调整成与自己面对面,笑得人畜无害:“阿楚,先喜欢我的美色,我更安心。”
尚楚之觉得自己全程是懵的状态,她完全记不起来他是如何上得床,说得这些话是不是又是作弄她。可是她却按住了那只指骨分明的手,那双为自己除去褙子的其中一只一样修长的手。她只晓得,这是个她要说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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