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旁边人说，是因着刘小丫去河里洗衣裳，脚滑掉进去的。大约也没人看见，就……没了。”
碧桃本是在收拾周菁那越堆越多的医书，听着问话便转身走到了桌案旁，脸上还带着些不忍的神色，大约是想到小丫落水的样子了。
“夫人，小丫真可怜。还那般小，家里活儿便都是她在干了，我瞧见那被捞上来的木盆，比她双手合抱还大……她爹娘怎就放心让这么个孩子去河边呢！”
周菁转头看了看桌案上方才苗苗与石头“写”的那几个字，鬼画符一般，可她瞧着却觉得可好看……
是啊，为人父母的，怎么就放心、忍心呢。
碧桃撇撇嘴，探头往床的方向望望，又转回头看看周菁，犹豫了下才小声说道：“多亏苗苗与石头都遇上了夫人。像石头那娘，若非是被夫人带了回来，说不得就把石头给……”
她见周菁的脸色越发紧绷，不敢再往下说了。别人不知道，可碧桃却明白周菁是极为不喜别人说道石头的来历的，不为别的，主要就是这私牙人的名头不能接下，否则怕以后要有后患的。
可如今这事儿就摆在这儿，若当时周菁也“买”了刘小丫，这孩子怕也就能长命了。
当然这话不能说，可周菁猜到了碧桃的意思。
她突然便有了些迷惑，是不是自己的坚持有错，是不是周家爹说的那套理论才是对的……
若真是心存善念，这买卖人口也能成为救人之法？！
碧桃瞧着她的面色，好半天又讷讷开口：“夫人，奴婢见识浅薄。不然，不然您问问老爷？”
“老爷？”周菁笑了出来，“你倒是对他推崇的很，说来，我还记得你早前说他救过你，是因着什么事儿救的？”
“这……”碧桃面露难色，在周菁说出不想说也没关系之前还是开了口，“倒不是不告诉夫人，只是我这身份不好说太明白，怕给您添麻烦。总归我家里人都没了，连我也要没命的时候，便是老爷将我救出来的，我欠老爷一条命。”
这小丫鬟说话极为郑重，一张讨喜的小脸都愣生生给板出了严肃的神情。
周菁本就不是那非要刨根问底的人，再加上不过也就是随口一问，因此对碧桃的隐瞒完全能够接受，仍旧是笑眯眯的模样，抬手在她脸颊上掐了一把，“怪道你对他那么忠心，原来是这般大恩。”
碧桃却是急了，“大恩是大恩，可老爷说要想报他的大恩，便要好好服侍夫人。夫人，老爷心里有您呢！”
这还是出了赵府之后，主仆两个头一回谈到赵承岩，周菁有些尴尬，她能看出来碧桃是真的这么认为，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她跟赵承岩之间根本不是碧桃所想那般。这种情况下，看到她信誓旦旦的说那男人喜爱自己，感觉可说不上舒服。
“不说这个了，你方才说什么，去问老爷？他如今又不在这儿，怎么问他。”
周菁想要转移话题，却不妨又是绕在这人身上，赶忙想重又开口时，碧桃却是回话了。
“夫人就是不信！其实老爷可挂心你了，临走的时候便嘱咐我把您这边的好事儿坏事儿都告诉他，先前您不是还问我怎知道您那好记性么？就是老爷捎信回来与我说，要是您想学医，便帮着说一句的。”
“什么？信？哪里来的信？”
周菁这次是真诧异了，她盯着捂着嘴一副糟糕表情的碧桃，向她伸出了手。
碧桃啪啪在自己的嘴上轻拍了两下，脚下磨蹭着，“那……夫人您不要怪我，也不能把我赶走！”
“你倒是还会讲条件了……”周菁瞪她一眼，“快去。”
碧桃吐吐舌头，快速出了房门，没一会儿再回来时手中便拿了个小盒子。
周菁接了过来，打开盒子便见里头有六封书信，她拿起挨个看了起来。果然如碧桃所说，信中大多是问周菁的日常情况，偶尔会提一句让碧桃如何行事，最新的那封上写的是让碧桃告诉她，凡事都有他在，若有烦恼想不通的，自可书信过来问他。同时还提到，事情办的十分顺利，或许不用三月便能回到武平镇了。
碧桃见她看完信，这才上前开口说话，“夫人您瞧，老爷为您事事都想的周到。若说他心里没有您，那可是没人信的。”
这回周菁没再反驳，她心中也正惊涛骇浪着，突然便想起了先前小树林里那刻意遗忘的一面来……
碧桃见她似是沉思，便悄悄退了出去，临到房门时还忍不住笑了笑，这回回信的时候一定要在老爷面前表表功。瞧夫人的模样，待老爷回来俩人相处些时日，必能成就一对恩爱夫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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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时候，赵娘子与周二便先后回来了。
周二也就是过来跟周菁回了声猛子那儿都交代好了便匆忙忙去看周大，赵娘子倒是给周菁带了些消息回来。
“这么快？”周菁有些惊讶。
赵娘子点点头，将手里买的吃食递给碧桃，“是给苗苗与石头的。”
碧桃接了过去，顺便吸引走了两个想缠人的娃娃。
“外子说了，老爷临走前便叫他看着楚姑娘。别的事儿不用管，但万万不能叫她伤了您。这几天那吴绿儿的确是去过赵府好几回，因着先前在医馆与您冲突的时候她便在场，所以外子便一直叫人盯着。如此，今个儿我过去的时候便直接得了消息。外子说了，若不是您让我去问了，说不得他今天便要过来一趟，只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让夫人受了委屈。”
这一天下来出乎意料的东西有点儿多，周菁都觉得有些承受不了了……
她抬手撑住了额头，气弱的问：“医馆那场闹剧赵管家是怎么知道的？”
赵娘子的脸上露出了跟碧桃一样说漏嘴的神情……
周菁一瞧便也猜到了，但仍旧是不死心的确认道：“赵同平时会盯着我？也是赵承岩吩咐的？”
“这……呵呵……”赵娘子光笑不答话。
呵呵啥呀呵呵，这要是放现代您能被反嘲一脸的好么！
周菁靠着腹诽挽救了下自己想要崩溃的心态，赵承岩那厮怕是有病，名义上的娘子都要这般“监控”，掌控欲也太强了些！
算了算了，谁让现在是你占便宜呢！这也算报酬之一吧！
周菁面无表情的在心里头安慰自己，终于做好心理建设后才又将注意力拉回来，“赵管事那儿查到什么没有？”
赵娘子看她不追究也松了口气，“楚薇姑娘这些时日连府门都没出过，倒是吴绿儿溜达的勤快。酒楼饭馆、书院寺庙都去了，见了什么人却是要再查才行。”
“书院是武平书院？”提到书院周菁便崩了根神经，立时就发问了。
“对，武平书院。”
用手抵着下巴，周菁的心思转了一圈又一圈……可惜如今的信息不够，总有圆不上的地方，便也只好耐心再等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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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过了三日，刘王氏被从祠堂放了出来，据说饿的脱了形，便是有气也不敢来周家门前闹腾。刘义峰在出事儿的第二天便离开了武平镇赶往北卫府了，当日与周菁正面起过冲突的也就剩下个刘大丫。
不过她家毕竟有场丧事，虽说小孩子去世没有大办的，但总还要耗费些人的精力。
周菁倒是难得清静了几天，这期间她与碧桃一起去刘小丫的墓前上了柱香，除此之外便没出过门。
那晚上的荒唐事儿似乎是过去了，不过周菁却知道外头自己的谣言已是越传越猛，便连镇上的刘大夫都让人带了话来，让她专心在家看书，过些时日再出门。
碧桃与赵娘子每日出去再回来总要气鼓鼓的，便连周二也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周菁却是不担心，她这两天陆陆续续得着些消息，一再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她或许只需要等十天。
因着心境平和，她便注意到了王氏的古怪。周家的地不少，但大部分都是租给别人种的，周大周二一共才有可怜的两亩地，所以家里头并没有多少农活，王氏更是完全用不着插手的。她去镇上去的勤，大概是去探看周家爹与周茂，不去镇上的时候便在村里东家西家的蹿，去谁家都得占点儿便宜回来。
可这几天王氏却是稳稳的坐在了家里头，反而是村里拿着东西上门来的有好些人。
别说周菁奇怪，便是其他几个都忍不住叨咕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偏王氏嘴还挺严，摆手就叫人不要管，转头迎了人进她那屋就关房门。
这般持续了几天，周菁终于忍不住想问问时，王氏却是悄悄的进了她的房间。
“就你在呢？”
“娘你不是看好了才进来的么，这还问什么？”周菁翻了个白眼。
王氏嘴角一耷拉，“你这孩子咋跟娘说话呢！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我跟你爹可都是那好脾气的……”
周菁心道原主可是妥妥的随你，我这是被开启的被动技能。
絮叨了一堆，见周菁没什么反应，王氏才无趣的住了嘴。
她往四外看了看，明明知道屋里只有她俩，却一副仍然怕有人突然蹦出来的模样。
“那啥，菁儿啊，娘想和你借些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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