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忘了,那我就帮你在想想,没准儿你能想起来呢。”我勾勾手,示意他附耳过来,“我今日听说,这个竹黎啊,不能人道。你说,这种手段,普天之下,除了你们家能使出来,还有谁能干得出来?”
他唇角一挑,道,“原来,你是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我解释道,“慕渊,我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问这事儿,是因为我今日接了笔生意,与他有关,所以我才问的。你别想歪了。”
他又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过来我与你细说。”
我一听来了兴致,想也未想就依他所言过去了。
我站在他跟前催他,“快说快说。”
他却突然动起了手,一把将我抱起,放在了他膝上。
“哎,慕渊,你怎么回事!”
他笑道,“你不是要听竹黎的事情吗,站那么远怎么听得清?”
反正,坐他身上也挺舒服的,我勉强忍一会儿好了。
“那你还不快说。”
他慢悠悠开了口,“前些年,他是经常进宫来着。宫里那些梁栋,有不少都是他亲手画的。可这在宫里待得时日久了就难免要生出些枝节来。这不,宁妃宫里的廊檐需要画匠重新雕画,父皇就钦点了竹黎前去。”
后面的故事我隐隐可以猜到,便问他,“这个竹黎狗胆包天,与宁妃搞到了一起,被皇上发现,就处了宫刑?”
慕渊只是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催他,“哎呀,到底是不是,你倒是说呀。”
慕渊这才摇摇头,道,“不是。宁妃隔几日便被赐死,听说是皇奶奶的旨意。至于这个竹黎,皇奶奶因为赏识其画工,命他到万寿宫画了一副富贵图就放走了。”
我听了替宁妃鸣不平,一拍旁边的桌子,“凭什么!凭什么宫中一出这种事儿,死的一定是女人!明明是那个竹黎---”
这不平还未鸣完,只觉得拍桌子拍得太过用力,手心发疼。我不由收回手甩了两下。
慕渊叹了口气,将我那只手捉住,有一下没一下捏着。
“慕渊,你说他并未在宫中受刑。那含笑明明说过他不能人道的,含笑都给他下药了,这不可能有错。”
他握着我的手一顿,又蓦地一松。他突然站起来,连带将我也抱起来。
“哎,慕渊,你干嘛去。”
他说的理所当然,“本王又不是竹黎,还能干嘛,当然是要你啊。”
我伸脚踢他,“可竹黎的事情你还没跟我说清楚呢!”
他将我放在榻上,道,“什么没说清楚,我知道的明明都跟你说了。”
今日一早,慕渊起来的时候,我就跟着醒了。因为想着答应了圆圆,要带他出去玩的。
慕渊道,“你可以在睡会儿,晚些时候,我派人送你们去。”
我出门向来不爱让人跟着,“不用了,我带圆圆随便转转就好,反正也不远,就不用让人跟着我了。”
慕渊好像没听见我说话,目光落在我脖子上。
“怎么了?”
他取了一条丝纱,围在我脖子上。
我一向嫌这东西繁琐,我伸手扯了两下,“给我带这个干吗,啰嗦又难受。我不要。”
慕渊却一脸严肃,“不行。要出门就必须戴,而且出去后也不能摘下来。”
“为什么?我以前也从不戴这东西,你不也没说什么吗?”
他看了看我不在说话,又伸手仔细调整着围在我脖子上丝纱的位置。
我突然想起来什么,推开他,跑到镜子前。将他围在我脖子上的丝纱扒下来一看。
嗬,果然和我想的一样。青一块紫一块遮都遮不住。
我一回头,“慕渊!”
他腿脚快,房里已经没有他的影子了。
我被圆圆拉着刚出了王府的门,便人围上了。
那几人皆捕快打扮,腰间佩刀。我与圆圆就在七王府门口,还并未走远,门口侍卫见状,立刻赶下来,剑半出鞘。
“大胆!何人敢在七王府门前放肆!”
圆圆是个小孩儿,没见过如此阵仗,小小的手拉紧了我,偎在我跟前。
怯怯唤了声,“师妹----”
我也没搞清楚状况,便问那几个捕快,“不知几位如此是什么意思?”
这些捕快并未先动手,就算王府侍卫亮了刃,捕快手里的刀仍是安分。
为首的那个捕快礼数也还算周全,上前抱拳,恭敬一揖,道,“属下并未有别的意思,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他转而又问我,“敢问姑娘可是姓楚名延?”
“大胆!七王妃的名姓也是你随便叫的吗!”
那捕快并不买账,也丝毫不理会王府的侍卫,一心等我回答。
“是。”
那捕快闻言又道,“那就好。”接着他又亮出了一块令牌,上面刻的是“京畿提刑司”。
“你惹上了人命官司,还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在骄纵,也只敢在府里放放火,总不至于出去杀人吧。
“人命官司,你是说我?”
那为首捕快点头,“不错,就是你。七王妃,楚延。今日一早,提刑司刚接到的报案,属下奉提刑孟大人的命,前来传您。”
我又问,“是谁报的案?遇害的又是谁?”
“按律,恕属下不能相告。您若是清白的,孟大人自会还您公道。还请您跟属下走一趟吧。”
听说这个孟大人,年纪轻轻,却固执得出名。他这提刑司不大,专司京中大小狱事。爹爹曾嫌他碍事,曾想寻个由头将他撤了或者换个可有可无的职位给他,无奈总也抓不到他的把柄,只能任这刺扎在眼下。孟大人这骨头虽嫩,却硬,难啃得很。
我也不知道,一个文人出身的孟其当初怎么就能接了这京畿提刑的位子。而且这么多年来将这位子做得稳稳当当,不升不降。
“放肆!七王妃岂是你们说带走就能带走的!我看你们这些捕快是不想要命了!”
若论伸手,这几个捕快怕是及不上慕渊手下训练出来的人。若我不肯走,应该也不是没有办法。如此一来,只怕这几个捕快要吃苦头。
听说那个孟其极其较真死板,听说一个案子找不到证据就一直找,找到能结案为止。这样的一个人怕是没有什么上下观念,也不知灵活变通,否则他怎么敢只派了这么几个捕快到七王府拿我来。我若不去,他非得拿着律本来找慕渊理论不可。
我对那几个侍卫道,“算了,你们都退下吧。久闻京畿孟大人明察秋毫,我没做过的事情,也不怕别人查。不就是走一趟吗,我去就是了。”
圆圆一下松开了我,一边往府里跑,一边喊,“师妹,我进去告诉七王爷,让他救你!”
我笑圆圆小孩子心性,我没做过的事,谁还能冤了我不成。莫说是小小提刑司,就是天王老子面前,我也不怕。
堂上,明镜高悬。
那个孟其将惊堂木一拍,问,“堂下人,可是楚延?”
废话,他的捕快难道还抓错过人不成?这孟其,当真是死板。
“是,我就是楚延。”
他又一指不远处放着的什么,对身边仵作道,“去,打开让她认认。”
“是。”
那仵作是个老头儿,此刻让人将那东西抬近了些。
我这时才看清了,那白布盖着的,竟是一具尸体。
仵作将蒙在上面的白布一掀,堂上孟其道,“楚延,你可认得她?”
那架子上躺着的不是别人,竟是昨日还说着改日来谢我的含笑。
含笑含笑,她怎么会真的----
我一时未回答,堂上人又催问,“楚延,你究竟认不认得她?”
“认,认得。她叫含笑。”
孟其一摆手,那仵作就又带人将尸体抬下去了。
“含笑之死,处处蹊跷。仵作已经验过,浑身没有伤口,也没有任何中毒迹象。惟独昨日,她到过七王府见过你,可有此事?”
含笑死得的确蹊跷,她明明昨日还好好的,除了情丝,她应当看开许多,该好好活着才是啊。
“是,她是见过我不假。”
孟其点点头,又问,“楚延,有人说,你会惑人的妖术,能斩人情丝,断人念想,可有此事?”
我这生意,从不藏着掖着,真真存在的事情,不能因为见识短的人少就否认它的真实性。
“孟大人说的不错,我的确有这个本事。不过这不叫妖术,叫技术。”
惊堂木一拍,“本官问话,你好好搭便是。不许花言巧语,试图狡辩!”
“孟大人,我这不是狡辩,是纠正。”
“你---”那孟大人被我噎住,道,“好好,那本官再问你,含笑找你,可是让你替她斩去所谓的情丝了?”
“是。”
“那你与含笑之死可有关系?”
“这个---我---我不知道。”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何来不知道一说!”
“孟大人有所不知,这斩人情丝,多半会留下后遗症。可含笑例外,当时,她什么症状都没有。谁想到只隔了一天她就---但我保证,除人情丝不会祸及性命。”
“连你都不确定的事情,又如何保证不会祸人性命?你这妖术姑且不论是真是假,我看你是不说实话!”
“孟大人,我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我说的句句是实话。若你能找出证据,证明含笑之死与我有关,或者,与她除了情丝有关,我愿意给她偿命!”
孟大人冷声道,“楚延,你是不是笃定你这惑人妖术本官无从查起,找不到证据,奈你不得?!”
那孟大人脸色已然不是很好看,我冷笑一声,心里颇为得意,只道圆圆何须去找慕渊来,这堂上申辩,想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凭我一人就能完成,无须靠他。相信过不了多久,这孟大人就得乖乖将我放回去了吧。
“是啊,孟大人,我就是这个意思。听说孟大人断案是讲究证据的,敢问孟大人手里可有所谓的证据?”
那个孟其眉头一拧,似在思索,良久才开口,道,“我朝律例第七百三十二条,对于女犯,可酌情量刑。这就是说,对于那些巧言令色之徒,也可以适当用刑。”
我说他半天不说话,原来是搜肠刮肚找好律例,憋着坏要打我呢!
我从小到大,何曾被人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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