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霍承胤问及关于刺杀一事可有什么疑点、线索之时，孟茴摇了摇头，倒是在一旁伺候的冬雪嘴快道，“之前云嫔娘娘威胁过公主，还说怀了也未必能生出来。”

　　霍承胤一惊，“有此事？”

　　孟茴不以为意道，“她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我想她干不出这样的事。”

　　“她过去都敢推公主入水还有什么不敢的？”冬雪想到那天云嫔猖狂的样子，心中依旧不悦，好歹自家主子是公主是皇子妃，她云嫔不过是个以色侍君的宫女罢了，虽然现在不是了，但那出身还是摆在那里。在赵国受天娇的气也就罢了，对方毕竟是公主，可云嫔算什么？！

　　霍承胤听说与云嫔有关，也有些不高兴了。孟茴没有做声，她没说是本就云嫔和霍承胤的关系有些微妙，不想有事牵连云嫔，生怕最终闹大了还是霍承胤吃亏。而如今冬雪却是护主心切的说了，孟茴也想只能如此吧。

　　瑞儿似乎是饿了，哭闹起来，冬雪将主子们有话要说，识趣的抱着孩子退下了。

　　而屋内，霍承胤牵着孟茴的手问，“云嫔找你麻烦呢？”

　　“算不上什么麻烦，不过是几句口舌之争罢了。”孟茴道，“虽然冬雪如斯说，但我不认为此事和她有关。”

　　“不得不防，她害你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是我未嫁你之前，自我们成亲后，她确实很少找我麻烦了。更何况，这次之事，我想真和她无关，在宫里，或许仗着受宠，她还有点权利，可是使唤些宫女太监，可是宫外那些训练有素的刺客可不是她能掌控的，毕竟她虽是皇上的云嫔，但说穿了不过双十年华，哪有这样的心机和手段？更何况……”

　　孟茴突然停下不说，只看着霍承胤，他不解，“何况什么？”

　　何况云嫔喜欢你！孟茴在心底想，既然喜欢一个人，又岂会害他？再怎么不喜欢自己，云嫔也该明白霍承胤现在的处境，如果这个孩子没了，于霍承胤绝非幸事。而孟茴的处境恐怕将连昔日的荣王妃还不如。深宫之中女人的体现价值也就在于此了，孟茴想想不免觉得悲哀。

　　见孟茴半响都没有说话，霍承胤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却也没有继续话题，只道，“不论如何，以后当心点。”

　　说话间，忽闻窗边传来“沙沙”响声，扭头望去，屋外又下起了雪。这已是这个冬天的第四场雪了，比往年冷得多。

　　幸而屋内有暖炉，一直没有熄过，还不算冷。

　　不过霍承胤还是担心孟茴冻着，毕竟太医说了，月子里要格外当心，不然以后落下什么后遗症就难好了。

　　他将孟茴扶着躺下，盖好被子，不再说话让她劳神，只嘱咐她好好休息。

　　孟茴看着炉火烧得旺旺的，觉得周身温暖，忽而想起若没有炭火，又该如何过冬？何况如今还这样冷！

　　如斯一想，道，“下大雪了，去给你母亲送点炭吧，我怕内务府的人没送。天快黑了，命人偷偷送去，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就算你父皇知道了，如今他因着瑞儿心情很好，也不会太过生气。”

　　霍承胤心生感激，这些年，他出入前朝，受皇上关注，也更受诸皇子关注，一言一行常常在人监控之中，许多事都不能自主，哪怕看望母亲也会被人拿住话柄在父皇那儿告状。如今，幸得孟茴，许多事都是由她出面，这才避过了许多耳目。

　　她如此照顾母亲，是他从未想过的。

　　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那样生分、客气，霍承胤只握着她的手，脸上是柔和笑意，这样陪她坐了许久道，“我也好久没见母亲了，夜深了，我就去瞧瞧她。”

　　“也好。”孟茴点点头，过去他们行事都要格外小心，可是如今不同了。

　　如今，因为皇上有皇孙的缘故，对孟茴和霍承胤格外宽容，一点错事，是不会计较的。

　　更何况，也不是皇上不许霍承胤探望姜氏，以前不过是皇后和荣王从中作梗。可是如今，因为郭将军的离世，郭氏一族并没有可堪重任之人，皇后和荣王早已不如过去风光了，那跋扈的姿态也自然收敛了许多，再加上孟茴遇刺一事，有人议论说是他们所为，荣王自保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在这节骨眼上惹事。

　　所以，如今，霍承胤是安全的，姜氏也是。

　　至于这遇刺一事，皇上虽然交与四皇子去查，却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便又不了了之了。还真是应了昔日霍承胤之言，深宫本就没有真相可言。

　　是夜，乘着风雪，霍承胤前往姜氏所居的偏室。

　　这儿地处皇宫的最边角，常年湿气极重，冬天更甚。想着昔日母亲贵为姜妃时所居的华美宫宇，当真是恍若梦一场。

　　昔年，母亲深受父皇宠爱，外公、舅舅皆是大将军，小姨嫁入富庶的商贾之家也是安逸，自己和姐姐因是龙凤胎，被外人巴结说是燕国的龙凤呈祥，父皇也是格外的看中他们姐弟，曾与太子一起受太子太傅教导，不过那都是陈年往事了，如今剩下的，也只有这深冬里的寒风。

　　“母亲！”霍承胤在门外轻喊了一声，里面传来了声响，不一会儿门便开了，姜氏诧异的看着他，“你怎么来呢？”

　　说话间，已将霍承胤拉了进来，又看了看外面没有动静，才谨慎的关上门。

　　“我来看看母妃，冬日天寒，孟茴让给母亲稍些过冬之物。”霍承胤说着，将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

　　姜氏听闻是孟茴带来的，便问，“她刚生完孩子，天寒地冻的可要好生照顾，孩子还好吗？说是早产了。”

　　“每日有太医来照料，一切还好，母亲不用担心。”霍承胤瞥见屋内的暖炉正烧着炭，虽不是很暖和，却也不冷，有些惊讶道，“这偏远之地内务府也发了炭？”

　　说完，又喜道，“一定是父皇命他们送来的，如此说来，那父皇……”

　　“你父皇恐怕连有我这号人都忘了，又怎会命人做这些？”姜氏对皇上颇有怨言，道，“他只一味的作践我，旁的就别想奢望了，这是云岫送来的。”

　　“她？”霍承胤有些意外，“母亲怎和她有来往？”

　　“我一直没告诉你，我们一直都有来往。”

　　“我们？”

　　“她是三娘的女儿我也知道，她入宫来的目的我也知道。”

　　霍承胤大吃一惊，他虽曾向母亲证实过三娘的身份，旁的却并未相告。他一直以为母亲对所有的事一无所知，可是，却不想她竟什么都知道。

　　“云岫进宫不久便来找过我，我知道，她喜欢你。”姜氏说着，目光却锁在霍承胤身上，似乎等着他的回答。

　　“说什么喜欢，她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

　　“再怎么小也都二十了，比孟茴还大一些。”

　　“母亲到底想说什么？”霍承胤直接将话挑明，姜氏坐在暖炉边的小凳子上，道，“我也不瞒你，当初是我让云岫在莲池边跳舞的，这些年也是我在教他如何讨皇上欢心。”

　　母亲的话让霍承胤震惊不已，他只以为是云岫纠缠他未果，虚荣作祟又缠上了皇上，这才有她今时今日的地位，从未想过，云嫔的背后还有一个人，而这个人主宰了一切。

　　姜氏的话还在继续，“也是她有本事，后宫那么多女子，偏她个宫女出身竟也到了今日的嫔位，这才短短几年啊。长此下去，恐怕封妃也未可知啊。”瞧着霍承胤目露惊讶，姜氏悠悠道，“想要活命，想要了解圣意，这皇帝身边就得有我们自己的人。再者，若没有我们又哪来今时今日她的荣华富贵？”

　　霍承胤突然觉得母亲好陌生，似乎记忆还停留在母亲尚是姜妃的时候，高贵的出身，名门修养，让她一直是后妃典范，可是如今，她的话语里透着算计和刻薄，他竟不知道一切都变了。

　　姜氏似能读心一般，不看霍承胤，只说，“你以为我每天过的什么日子？从出生我就没过过这样的日子，如今连下人都还不如，这一过就是十几年，好人也该逼疯了！”

　　“儿子知道母亲受苦了，如今荣王已算是没落了，除却四皇子外，其余皇子都不足为惧……”

　　霍承胤的话还没说完，姜氏就急切道，“与其等待，还不如主动出击。这样的日子我是一天都不想过了，母亲从未向你说过一次苦，可是如今真是撑不下去了，想见儿子一面难如登天，想看孙子一眼更是痴人说梦。”

　　母亲拉着他的手已经不复昔日柔嫩了，粗糙得扎得他的手疼，霍承胤何尝不想早一日接母亲出来呢，只是时机未到啊。

　　他道，“我知道母亲的心意，儿子也一直在努力，只是您再怎么样也不该让云岫……”

　　“你又不喜欢她何必在意？她不过是个下人的女儿，有今天的荣华富贵都要烧高香了，你还指责我不该？若没有我，她又怎会知道皇上的喜好，从而投其所好呢？再者，就算她受了点委屈，以后补偿她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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