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秀秀热孝中成亲,本容易让人说嘴,不过宋好时挺身而出,霸占了原先分给宋好节的屋子,镇上人一看他连亲娘丧事都不愿出面,占便宜倒是比谁都快,说啥风言风语的都有,宋秀秀倒没啥人说。
就是柳家族人说起,有人说得难听,也有人羡慕:“三平那媳妇,独个儿就能给她娘发丧,我看她挺能干。”
宋秀秀嫁到柳三平家,又回到柳家族里,连带圆圆也改姓柳,在族谱上记上一笔。
先头宋秀秀还是柳如龙媳妇时,想把圆圆上个族谱,千难万难,到柳三平这里就简单得很,可见这事儿不看各人身份,但看有没有心。
圆圆一直没有大名,只混叫着宋好年取的小名,这回柳三平家的长辈亲戚给她起了个好名字:柳清圆。
宋好年等人都道这名字起得好,圆圆虽不大懂,听大家都说好,她也乐,到处跟人说“我叫柳清圆”。
圆圆对亲爹没啥印象,宋秀秀原本打算瞒着她,还是后头百合、宋二妹等人跟她说,别等圆圆长大后,再听旁人闲言闲语,反对孩子不大好。
因此宋秀秀打小儿就告诉圆圆,她亲爹是柳如龙,这人对她们母女不好,叫圆圆不要认他。圆圆全然不记得柳如龙长啥样,自打柳如龙死了,镇上人就当没这个人一般,也不爱提他,提起都嫌晦气。
这回圆圆改姓柳,管柳三平叫爹,她还专门问过宋秀秀一回:“娘,我这个爹,可不会打咱们吧?”
宋秀秀笑着说:“你这个爹是好人,往后咱们娘儿俩都得对你兄弟好些。”
圆圆猛点头,她喜欢弟弟,骏儿不比如真调皮,对她来说更好玩。她自个儿吃饭还不稳当,就想喂骏儿吃东西,殷勤地忙前忙后,不是给他擦嘴,就是亲骏儿胖脸,竟把骏儿当个大玩具一般,玩得不亦乐乎。
柳老木匠老俩口冷眼旁观数日,只见宋秀秀人勤快踏实,虽有些个胆小,不展脱,想想她过往倒也能理解,待骏儿倒是很好。再加上圆圆跟骏儿处得好,不过几日,姐弟两个就好得晚上都要睡在一处。
老俩口都笑着说:“这个媳妇算是娶对咯。”
就算比不上前头陶彩霞,也比别个强。
再说宋秀秀,她经过柳如龙那一遭,对嫁人这事情其实有些害怕,这回嫁给柳三平,一来实在自家没法子,二来也有些可怜骏儿没娘的娃。
自打嫁过去,每日一早头一件事就是瞧圆圆跟骏儿,给他两个穿衣裳做早饭,再让圆圆看着骏儿玩,她打扫屋子院子。
骏儿跟着老俩口睡,圆圆也跟过去,宋秀秀原还怕圆圆闹人,谁知柳老木匠说:“我看圆圆乖得很,你就留给我们。”
圆圆果然没闹,不过每天晚上宋秀秀也得看着他们睡下,再给弄点东西预备半夜醒来吃。骏儿这年纪,时常半夜饿醒,宋秀秀留在桌上暖着的粥正好温热,自打陶彩霞去后,一家子为着骏儿转,也没法这样周到。
这家里,到底得有个当家理事的女人才行。
却说丢失的孩子们追回来,柳府大少奶奶林氏的身子也慢慢好起来。她夫妻两个原先感情寻常,经过这一遭,倒比新婚还热络些。
林氏偶然间透露两句,百合才晓得原委:林氏到底是读书人家出身,有些个清高,才嫁过来时,柳大少爷读书不行,她就有些遇人不淑的感叹。柳大少爷哩,爱活泼的,看林氏也觉得没意思,两个人做了将近十年夫妻,到这几日才真个亲密无间起来。
百合听得吃吃笑:“难怪你这几日面似桃花,原来有喜事。”
林氏红着脸道:“我拿你当个好人才肯告诉你,你倒笑我!实话与你说,我们正打算给荣哥儿添个妹子。”
百合连忙道恭喜,没过多久,之间柳大少爷带着荣哥儿来,百合禁不住又要笑:“老夫老妻的,这般模样,竟像是一时一刻离不得。”
林氏道:“你家那个不是一天找你三回,你别光顾着笑我。”
两个人说笑几句才散,约定第二日再来一处议事,还为着女学堂里头的座垫摆设等物件。
柳大少爷两口子带着儿子回家,才进大门绕过影壁,就见柳老爷背着手站在那里。
柳家规矩大,三个人连忙见礼,柳老爷摆摆手,招手叫荣哥儿过去,问他今儿见着啥人,玩了些啥。
荣哥儿便说他见着宋家的和圳,只打了个招呼,还没来得及一处玩:“爹着急回家,不许我在外头玩。”
柳老爷狠狠瞪儿子一眼:“荣哥儿好容易有几个玩伴,他爱玩,你就让他玩!”
柳大少爷小声道:“爹,我跟媳妇都要回家,儿子一个人在外头不放心。”
“跟那位在一起,有啥不放心的?”柳老爷巴不得孙子跟和圳玩到一处,关系越亲越好。
柳大少一看情形不对,赶紧拉着媳妇告退,把儿子留给爹,算是彩衣娱亲。
柳老爷一厢与荣哥儿说话,一厢遗憾地想:可惜荣哥儿不是个女娃儿。
荣哥儿是他柳家长子,就是靠着这个孩子,儿媳才在他家站住脚,这些年他们家里也算有个奔头。
荣哥儿在读书上头又很有些灵性,柳老爷从来都觉得荣哥儿是他家福星,再好不过的大孙子。
那柳老爷为啥忽然可惜荣哥儿不是个女娃儿哩?原来这里头还有另外一层思量——荣哥儿几个人跟和圳一道被拐子拐去,一路上多亏和圳照看,几个孩子救回来时,就比旁人更亲近一层。
这荣哥儿要是个女娃,柳老爷敢立时就上门去提亲,求把荣哥儿许配给和圳,正妻之位不敢想,当个妾,甚至哪怕是侍女都行,只要留在和圳身边,打小儿长起来的情分,还怕将来不如太孙妃?
这两个孩子共患难过,年纪又相似,看荣哥儿相貌要是个女孩子也不会差,几样加起来,就是柳老爷眼中天作之合,可惜,荣哥儿是个男孩子。
要说攀上和圳后打算干啥,柳老爷没想太多,不过想着,自家要是出一个皇妃,那少说三代的富贵就有了。
他们家耕读传家,说出去固然可敬,可自家事情自家晓得,这份家业在青柳镇算头一份——还得刨过宋好年,可在县里,未必没有几家能与他家旗鼓相当。
要是再放到大些的地方,譬如省里,那就完全不够看的。
谁不想出人头地?先放着大好姻缘,可惜不能成,恐怕要便宜那鱼儿跟柳清圆。
柳老爷细细问过孙子和圳一路上表现,得知和圳格外照看圆圆些。他把鱼儿跟圆圆两个女娃儿放在心里掂掇半晌,终究觉着圆圆是个大威胁。
以来,鱼儿年纪大些,出身也不够看。圆圆就不一样,虽然出身也不好,可她管宋好年叫一声舅舅,这就比啥样的出身都来得好。
圆圆年纪又小,和圳看着她长起来,等到了那嫁人的年纪,和圳岂有不上心的?
柳老爷气哼哼地想,我家占不到这个便宜,也不能叫木匠家占去,要不然等我百年,还不晓得这族长的位子轮到谁来坐哩。
柳老爷坐在那里想半日,还真给他想出个法子来:他老人家亲自出马,到柳三平家里去提亲。
柳老爷轻易不出门,一出门,总有好些人看他。他穿着丝绸衣裳,气度格外不同,比宋好年还像个贵人。
柳家族长专门上门,柳三平一家子都有些紧张,尤其宋秀秀,只当柳家族里不满这桩婚事,要来问罪,更是吓得发抖。
谁知柳老爷笑呵呵地只说闲话,末了又把圆圆叫到跟前逗她玩。圆圆有些怕柳老爷,没敢玩太疯,不住回头看宋秀秀。
柳老木匠就问柳老爷到底有啥事,柳老爷道:“我这里有一桩好亲事,要说给你家哩。”
柳三平一家子一个看一个,都说不出话来:他们家统共这几个人,哪个也不是该成亲的时候,柳老爷忽然说的啥亲事?
柳老爷笑眯眯地说:“这是好事。”
原来他上门说亲,竟是想做个媒人,把圆圆许配给和圳,“你们但有想头,只管交给我,我上门去说亲,包管不伤你们脸面。”
偏生圆圆也姓柳,跟荣哥儿算是同族兄妹,成不得亲,要不然柳老爷退一步,让荣哥儿娶圆圆,也是个少说两代富贵的法子。
可惜如今柳老爷只好做个冰人,在和圳跟前挂个号,以后和圳想起他们这家子,记得柳老爷给他说过一桩姻缘,对柳老爷而言,就是了不得的善缘,对荣哥儿将来仕途也有好处。
宋秀秀吓得脸色都白了,抱住圆圆道:“族长大伯,你别说笑,我们圆圆哪里配得上圳哥儿?”
旁人不晓得,她还不晓得和圳是啥身份?
她就是吃猪油蒙了心,也不敢往和圳跟前凑。做闺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也要晓得自家几斤几两,可别攀着枝头摔下来,连全尸也寻不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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