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这几个家丁自老家带来,在这镇上无亲无故,只照料屋子,并偶尔看顾一下黄家小姐,虽说黄珍珍不得黄老爷黄太太喜欢,到底是他们家姑奶奶,不能由着别人欺负。
刘郎中才把消息带到,他们立时三五个人纠集着赶到柳家,抢走黄珍珍,一路上只见黄珍珍气若游丝,顿时心里将柳如龙恨得半死:万一黄珍珍出点子啥事,他们哪有如今快活日子过?
在黄老爷黄太太眼皮子底下他们可捞不着啥油水,如今在这镇上,一来不需伺候主人家,二来黄小姐手脚散漫,自个儿好吃鹅掌鸭信,那余下来的肥鹅肥鸡自然落到他们嘴里。
里头又有一个,气得格外狠些,恨声道:“你们先带小姐回去,我去打那姓柳的一顿出出气。”
众人都道:“强龙还不压地头蛇,你别招他。”
偏黄珍珍道:“你去,打死算我的!”
这家丁于是返回柳家,将还发懵的柳如龙一顿好打,鼻青脸肿不必说,只怕连骨头也断掉两根,还是柳家族人闻讯赶来,他才连忙撤走,免得陷在这里回不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青柳镇地方不大,消息传得格外快些,黄珍珍才给家丁抢走不到半日,满镇人都听见风声。
大伙儿多半不清楚内情,叹息说:“那好歹也是个举人老爷家的小姐,嫁给他是他祖上烧高香,不说敬着些,好好过日子,倒把人打得滑胎,哪里是人干得出的事?”
要说原先柳如龙有个前程吊着,人还说他跟黄珍珍门当户对,可自打他考试被黜落,比起黄珍珍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也有说:“婆娘也该有个婆娘的样子,你看那黄小姐成日打扮得妖妖娆娆,不伺候汉子也不给婆婆帮忙做家事,吃起大鱼大肉来旁人一点儿得不着,难怪柳如龙打她。”
宋好年听说黄珍珍落胎,心中有些惊讶:柳如龙那卵蛋还是他亲自动手割的,他能不晓得柳如龙生不出孩子?
转念一想,又觉得挺正常,那黄珍珍本就不是啥正经人,原先还勾引他哩,柳如龙不能人道,她在外头偷汉也寻常。
就是镇上人多数晓得他们家麻烦,连秀才妹子都在镇上嫁不出去,后头寻了个隔壁镇上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嫁去。也不晓得哪个不知死活的,敢沾这女人。
宋好年叫家里人瞒着百合——落胎到底不是啥吉利事情,百合身子正沉,可别吓着她。
却说此事在柳家族中也引起轩然大波,柳老爷亲自叫人把柳如龙绑去祠堂,柳如龙伤还没好,又被柳老爷请家法打他二十鞭,脊背渗血,萎在地上只有惨叫的份。
柳老爷质问他为啥要残害妻儿,读书的人,连修身齐家都不晓得么?
黄珍珍有个举人爹,要真个计较起来,柳家这头无理在先,柳老爷还得为柳如龙这个不成器的混账种子给黄老爷赔笑脸,想来便气不打一处来。
柳如龙梗着脖子不肯说,只嚷嚷:“嫁到我家就生是我家人死是我家鬼,我打死她也没二话!”
柳老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柳如龙鼻子怒骂:“你当这还是几十年前!”
如今大明律写得明明白白,丈夫无故殴伤妻儿,与殴伤陌生人同等判刑,不把女人当人看,哪个肯嫁你受罪?
这柳如龙竟这般糊涂恶毒,亏他当初人模狗样,哄得柳老爷当他是个可造后辈,十分看顾他。如今想来,不禁后悔当初在他身上花费心血:“我倒不如把一片好心喂狗,也强如喂出这样的白眼狼!”
柳老爷是族长,心忖照着柳如龙这样子下去,迟早招来祸患,定然连累族中,当时就要召集族老,将他们一家子逐出。
那宋家族里都能将老宋家逐出,他管着柳家众多族人,还能连这点子魄力都没有?
这下子好比剜掉秀才爹娘半条命:他们许多年不肯种地,早养得四体不勤,柳如龙又叫黜落领不得童生米粮,一家子全靠儿媳嫁妆和族中接济过日子,要是族中把他们撵出去,他们可咋活?
因此急忙扑上来哀求柳老爷网开一面,给条活路。
柳老爷道:“他干出这样悖逆事情,都是你们惯出来的,你们还有脸求情?你们比他更可恶,不是看你们年纪大受不住,早家法伺候!”
说着一脚踢开,命人请来族老,与众人商议:“他们一家子实在太不像话,依我的意思,倒是撵出去的好。”
族老们倒是同意的居多:一来柳如龙一家子在族里那些钱粮就归他们,二来也不愿意得罪柳老爷。
于是当下祷知祖先,将柳如龙一家族逐出族中,又去信给各处亲友、旧交告知此事。
柳老爷又专门给黄老爷写信,说明因柳如龙残虐妻儿,已将他出族,往后黄珍珍要怎生区处,还需黄老爷这个做父亲的自个儿决定。
这些个事情黄珍珍统不晓得,她回到黄家立时又晕过去,那跟回来的丫头拿药方出来,连同几个家丁,大伙儿从黄珍珍屋里找出两角碎银子,拿去买药回来煎。
到第三日上头黄珍珍才醒来,顾不得别的,先叫来众家丁道:“这事情告诉给我爹没有?”
家丁丫头一齐摇头,他们又不认字,没个主持事务的人,一个个没头苍蝇一般,哪里想得起给黄老爷去信?
黄珍珍松口气,她要借娘家势,却万万不能叫黄老爷晓得她做下那些事情——原来她日常只在柳家与黄家两处走动,在镇上也每个手帕交,腹中那个胎儿到底从哪儿来,便着落在这几个家丁身上。
说来也是孽缘,黄珍珍容貌娇美,人又风流多情,偏生嫁给不能人道的柳如龙,自然常叹“巧妇常伴拙夫眠”,瞧着几个年轻家丁眼里冒火。
家丁看她自然也如看天仙一般,只消她笑一笑,几个人便五迷三道,任凭她驱使。
当日柳如龙到县里考县试,黄珍珍在家要酒要肉来吃喝,醉酒后便与一名家丁调笑,两个人自地上滚到床上,黄珍珍才算一解忧愁。
她原先在男女之事上头就有些不大讲究,这回例子一开,更加没顾忌,柳家也不爱回,隔几日就要回黄家与那家丁偷情一回。
那家丁便是前日回去打伤柳如龙那个。
黄家屋子倒大,统共就那么几个人,进进出出瞒不住哪个,因此不多久别的几个家丁也都晓得小姐做下这等事。
他们不敢说出去,又存着借机占便宜的心思,指个借口打发头一个家丁出门做事,后头几个人与黄珍珍也做出下流事情,不必细说。
几人心知肚明,竟把个黄家宅子当成黄珍珍后宫一般,几名家丁轮流伺候她,好不逍遥快活。
唯有一事不满,黄珍珍再怎么与他们风流快活,都不肯与小秀才离婚,家丁们也晓得自个儿娶不到这位小姐,只求占占她便宜,再不提将来事情。
谁知一来二去,到底珠胎暗结,黄珍珍还不晓得,与柳如龙当街打架,引动胎气,这才导致落胎。
家丁们与黄珍珍乱的很,哪里晓得她肚子里那个孩子是谁的?因此都对柳如龙恨得牙痒痒。
丫头嘴快道:“可怜我们小姐遇上这等事,要不然这孩子生下来,当他柳家的养就是。”
黄珍珍嗤笑一声:“柳如龙那个没卵子的太监,也妄想生得出娃儿?”
众人先只当她咒骂柳如龙,谁知黄珍珍道:“他就是个生不出孩子的太监,你们当我愿意跟他过日子?”
要不是回娘家没活路,她早撇下柳如龙另外嫁一房好人家,安安生生过日子。
偏生命运不好,要借着娘家势在夫家立足,又要借柳如龙名头好叫娘家给她一条活路,因此竟甩脱不得,只得委屈自个儿与那柳如龙做一对假夫妻。
不过两日,柳如龙不能人道和黄珍珍偷汉的消息长腿一般满镇子乱飞,也不晓得自哪里开头,流言竟止不住。
柳老爷不禁庆幸自个儿见机得快,这要再耽搁下去,全族人的面子都保不住。又去学里专门约束学生,令他们好生修身养性,万万不可学柳如龙立身不正、治家不严。
柳如龙将自个儿这点子毛病一瞒好几年,连宋好年见天儿在他眼前晃悠都可忍得,就怕叫人晓得他不是个真男人,颜面扫地,谁知到底还是泄露风声,不禁将黄珍珍恨得半死。
黄珍珍却也在家中质问众人,到底是哪个漏出去的消息?
这等丑事,众人怎肯承认?都指天发誓说不是自个儿说出去,黄珍珍便认定是柳如龙为害她故意说出去。
这夫妻两个一时间势同水火,都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好消心头只恨。
宋好年家里,宋秀秀面上有些羞愧之色:“怪我,想着娘又不能说话又不能动弹,说给她听总没啥事,谁知道金宝那小子来偷糖吃,就躲在床底下,竟听了个囫囵。”
进了金宝耳朵就等于叫董氏晓得,董氏可是有名的长舌,难怪镇上人传得有鼻子有眼,都仿佛亲见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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