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小福谈下一大笔生意,自此以后算是有了县衙门做靠山,那些混混轻易不敢上门来招惹,日子总算清静下来。
也有不信邪的偏要来招惹一下,那些个捕快却不是吃素的,个个年轻气盛又身强体壮,教训起无赖子来毫不留情,一言不合就拿铁链锁了拉回衙门口枷号。
那十几斤重的木枷架在身上,做不能坐卧不能卧,直挺挺地站一天,嘴里不断大声数落自己的罪过,还不给水喝。那些混混不过想混些好处,没成想惹到这样一群煞神,不过三两回,无赖们都躲着汪小福的店走。
生意终于上了正轨,慢慢赚些钱便能维持下去,小夫妻两个累是累些,可日子有奔头,脸上笑影子怎么都下不去。
腊梅跟汪小福说:“往常我看我大姐欢喜成那样还不明白,如今才晓得,嫁人过日子有过日子的好处哩。”
汪小福不知从哪里寻摸出一包玫瑰松子糖,放到腊梅手心里,说:“这个怪好吃的,你快尝尝!”又笑道,“要说我比大年哥强多少,我不敢说,可我不比他差,保准不会叫你过得比嫂子差。”
那松子糖不算难得,玫瑰真是稀罕物,本身麦芽糖就香甜,松子增加了脆和油香,玫瑰花瓣又好看又馥郁,略带一丝酸味,一下子就提升了松子糖整体的味道。
腊梅用舌尖把一小块糖顶到腮帮子上,笑问:“哪来的这东西?”
前儿青松来看他三姐,把月娘给的玫瑰松子糖分了腊梅几颗,腊梅很爱吃,偏这东西不大容易买到,她念叨几句,过后就忘了,也不晓得汪小福打哪里弄来的。
“托人从省城带的。”汪小福笑着说。
腊梅差点跳起来:“老天拔地的你就带这个,多费钱呐!”他们才开业没多久,正是用钱的时候,小夫妻两个这些日子省吃俭用,就是为了给将来多攒些本钱。
汪小福连忙按住腊梅:“你看你,急啥?”他笑着说,“你嫁给我可不是为着过苦哈哈的日子,别的我给不了你,叫你吃点爱吃的咋了,还真个就能吃穷不成?”
腊梅的性子说起来是有些不解风情,汪小福麻烦这个麻烦那个托人买来糖,她先关心价钱问题,汪小福哭笑不得地想:媳妇是自己挑的,当初就晓得她是啥性子,还能怪她不领情不成?
少不得同腊梅细细分说,腊梅还有些孩子心性,正处在慢慢开窍的阶段,摸索如何跟丈夫相处。她以往只觉得自己勤俭节约好好过日子就成,婚后才慢慢回过味来,汪小福不仅仅要她当个贤惠媳妇,还要跟她谈情说爱哩。
腊梅可没这方面的经验,不晓得做啥才好,想了想,拈起一块糖塞进汪小福嘴里:“你也甜甜嘴。”
不指望她现在就开窍,汪小福只消晓得她心里有自己,懂得心疼他,整颗心都恨不得化成一滩蜜糖水。
新婚燕尔,正是情热的时候,汪小福凑到腊梅耳边说话,腊梅有一股子莽劲,听完就干脆地搂住汪小福亲上去。
汪小福心想:一点都不羞涩娇柔嘛,腊梅还是欠些女人味。
但是很快他就迷醉在一片玫瑰松子糖暧昧的气息里,成亲真好啊,难怪大年哥成亲后天天黏着嫂子……
腊梅是个大方性子,平素不吃独食,一有好东西就要先孝敬汪大娘,分给百合、青松等人,这回这包糖她却有些舍不得,忐忑地跟汪小福商量:“我能不分出去不?往后赚钱多了,再单给他们买。”
汪小福正巴不得这一声,笑着说:“这就是专买给你吃的,你独个儿留着最好。”
腊梅自觉对不起汪大娘,第二日对着汪大娘满脸愧疚,汪大娘要洗菜,她就抢过盆自己来,汪大娘要剥蒜,腊梅恨不得分出两只手来帮她。
这下汪大娘觉得不对了:“腊梅呀,你这是咋了?”
腊梅支支吾吾不敢说,还是汪小福过来道:“娘,你别问,我们两个的小事情。”
汪大娘一听是小夫妻之间的事情,果然不再追问。别看她守寡多年,她年轻时候,跟小福他爹也好得很哩,小夫妻之间哪能没有点小秘密?
她可不是那等调三窝四的恶婆婆,她呀,只等着抱孙子就好。
忐忑了两三日腊梅才算缓过来,她觉得自己跟汪小福之间有了秘密,越发亲近起来,若说先前过得像是一家子兄妹,如今才真个是蜜里调油的小夫妻。
这里小夫妻两个你疼我、我敬你,一日好似一日,却不知那厢青松也正为着一包糖心焦哩。
却说青松人聪明又勤快,刘掌柜十分喜欢他,常带去自己家里吃饭。一众伙计里头,为着青松和文娃年纪小,刘掌柜带他们回家最多,其他人都是大小伙子,带回家若是遇上月娘和雪娘,容易叫人说嘴。
一来二去,就有人不大服气,道:“都是一样的伙计,凭啥他李青松就格外讨喜?”
这话还不敢叫刘掌柜知道,他们只暗地里说一两句,也晓得青松除去吃饭还要帮刘掌柜家里做些事情,论理没有多少额外油水,才不大计较。
偏生刘掌柜的闺女月娘是个香饽饽,但凡没成亲的伙计,个个都看雪娘是天仙——却晓得雪娘是东家的妾,他们巴望不起,若是能娶到月娘,才叫一步登天哩。
月娘是老来女,叫刘掌柜宠得一派天真活泼。她在京城长大,来到太平县这小地方,未免有些憋屈,成日家抱怨不好玩。
青松日常出入她家中,或是给她带些小玩意儿,或是说些外头的玩笑话,月娘便觉得青松是个有意思的人,拿他当个兄弟看,有啥好东西先想着给青松留一份。
那玫瑰松子糖难得,她给青松一包,青松给腊梅分了些,剩下的回去同伙计们分着吃。
有些人可不会吃人嘴软,正因为青松能吃到的东西他吃不到,这等稀罕物还要托赖青松他才能尝到,心里越发不平衡。
绸缎铺里的伙计出去几个青柳镇出来的,也有县上的,也有别的村镇的,各自抱团。青柳镇的这几个不必说,都跟青松处得好,不会拆他的台。
有一个家就在县里的,名唤王成,自以为出身比别个都高贵,刘掌柜该高看他一眼,总觉得是青松使心机耍手段抢了他的机会,便冷嘲热讽起来:“不是吃剩的,也不给我们。”
青松一愣,“这糖又不是饭,不能一顿吃干净,有啥吃剩不吃剩的说法?你不爱吃,我给别人吃去。”
王成在青松身后说:“我算是见着啥叫厚脸皮,你不巴结掌柜家的闺女,能有今日?顺着女人的裙子往上爬,我王成看不上,不乐意跟这样的人一道做活!”
青松先是还当他一时气不顺,这时候听话音,这人分明是对他有敌意,当下板着脸说:“我堂堂正正在店里做活,巴结哪个了?”
王成嗤笑:“谁个舔女人尻谁知道!”
青松勃然大怒,冲上去给王成脸上就是一下,王成反应过来,抬脚踹青松肚子,两个人鏖战在一起,噼里啪啦打将起来。
文娃看见,冲上去帮青松打架,场面更乱得不行。
刘掌柜闻声赶来时,原本摆得整整齐齐的布料都给他们打塌了一角,两个人被其他伙计分开,犹自拳打脚踢地够对方。
刘掌柜气得吹胡子瞪眼,先命人把他们分开关起来,着紧收拾好铺面,再去后头审问两个臭小子。
一审就审出一场官司来,青松抵死不肯说究竟为啥打起来,只说:“他说话难听,嘴太脏,我给他洗洗嘴。”
那王成也不是省油的灯,对刘掌柜说:“李青松跟人密谋想娶月娘哩,谋划叫我听见,才要杀我灭口。”
刘掌柜听王成说得夸张,自不信他——要是杀人,还能叫他那样轻松?青松比月娘还小两岁哩,谈婚论嫁不像话。
不过是一点子小事,他懒得使锦衣卫的手段,把两个人各自教训一顿,罚一个月工钱了事。
那两个人打架没避人,刘掌柜很快从别的伙计嘴里掏出事情真相,没想到起因还真在自己闺女身上,只得回家跟闺女说:“你是个姑娘家,跟人来往要避嫌,那李青松是你啥人,你就给他糖吃?”
月娘一点没觉得有啥问题,理直气壮道:“那些糖我爱给谁给谁,爹你管那么多干啥?”
刘掌柜看看月娘,分明还是个小姑娘,倒是青松如今个子长高,人也沉稳可靠,就是偶尔冲动,今儿打架还是为着月娘的名声……
刘掌柜心里一动,问月娘:“你看李青松不错?”
月娘道:“青松跟我好,我看他也好,你们店里那些个伙计,不是鬼鬼祟祟就是贼眉鼠眼,独他有些意思。”
刘掌柜哭笑不得,伙计们都怕月娘,在她跟前大气也不敢出,可不是鬼鬼祟祟的?
他原没打算把青松列入女婿的考虑范畴,今日叫王成提醒,仔细一想,青松除去年纪小些,别个倒是不错,就有些要考察他的意思。
那王成原想排挤青松,不料反而做了青松的垫脚石,要是晓得刘掌柜的想法,只怕要怄得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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