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坐在屋里的凳子上,脱下青色的外衫,咬破手指,在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了好多字。
这些都是要留给曲幽荧的。
他写的专心,身后的夜却起了风。
风儿划过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又混合着几声清脆的咔咔声,打破了原本静谧的夜。
两仪突然回头,目光犀利的盯着被黑暗包裹的院子。
他刚才好像听到有骨骼发出的咔咔声,但回头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听错了?”
他不太放心,拔下头上的发簪,反握在手中,警惕的走向院子。
在那一具具尸体边上,一一走过,边边寻望。
但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倒是外头突然传来酒醉的侍卫的声音,以及酒瓶子摔倒的声音。
他这才止住了脚,返回房内,继续写着要留给曲幽荧的信息。
可若他此刻再回到院子里,就会发现,在地上放着的一具具白骨,随着这突来的风声,骨骼轻微一动,然后再一动。
慢慢的,其中一具白骨,竟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两仪手中的动作一滞,再度回头望去。
外头的夜依旧漆黑,稀薄的月光从头洒落,落在那些白骨上,犹如星星点点。
他眯了眯眼,回头看着自己写的东西,平平的放在桌子上,然后侧头闭上了眼。
一夜天明。
当曲幽荧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腰酸脖子疼,哪哪都不舒服。
“哎哟。”
她一手撑着腰,一手揉着被装疼的脑袋,扭了扭脖子,慢条斯理的喊着,“谢小二,快来扶我一下。”
可身边并未没有人回答。
她这才好奇的转头一望。
“这不是岭南坊?这是……丰凌街的废宅?!”
她一屁股站起来,对周围的环境很是熟悉。
“我怎么会来到这里的?我不该是在岭南坊吗?谢小二呢?苏潋呢?”
她往外望去,四周除了她,就只有满地的白骨了。
还有偶尔吹拂的风,撩起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我难道又被那只鬼抢占了身体?”
她拍拍脑袋,这种突发失忆,然后出现在另一个地方,对她来说并不陌生。
只是最近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怎么又来?
“难道是他又没钱花了?不行不行,我得去给他烧点,免得一天到晚来抢我身体。”
上次记忆犹新,她在突然失忆后,醒来,非但和陌生人同床共枕,还差点被杀死。
这一次更好,直接来了已经被太尉重兵包围的丰凌街废宅。
“要被太尉发现,就麻烦了。”
她眼睛一转,寻了院子一处的突破口,打算翻墙逃走。
但她一步还没跨出去,就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脚,直接朝前摔了个狗吃屎。
“哎哟,疼死我了。”
她碰了一鼻子的灰,扑扑两声,将嘴巴上沾染的灰尘给吐了出去。
然后她伸手支撑着站起来,可是右手五指着地的时候,食指那处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
她又是一抽气,抬起来一看,发现右手食指上破了一个大口子。
血液渗透出来,在周围凝固成血痂。
很明显的,并不是才留下的。
“我的手怎么破了?”
她十分郁闷,不晓得对方用她的手指做什么了。
那种触痛感十分的明显,就好像她用手指在地上写了很多字一样。
“写字?”
她突然皱起眉,因为她透过张开的五指缝隙,看到木桌边上,垂落的一块青布上用血写了好多字。
活生生的一副血书。
因为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还带着血的腥味。
“该不会是我自己写的吧?”
她利索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扯过那块青布,发现这青布正是自己的外衫。
在内侧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多字。
字迹并非她所有,但她用手指在上面对照了一下。
正好和她的手指粗细是一样的。
“不对,应该是他留下给我的。”
她虽不晓得自己怎么招惹上那东西的,但这一次,他并非胡闹,是真真实实的给了她信息。
一字一句的将上面的字读了一遍,下一秒,曲幽荧就风风火火的冲出了房屋。
来到东南方那棵大树下!
按照血书上写的,对方在这边的一具尸体上发现了不对劲。
所以曲幽荧蹲下身,一把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仔细检查。
“不对。这是同一具尸骨上的,年代也久远,并非短时内化骨。可他应该不会骗我才对,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曲幽荧自问自答,沉了沉眉眼,她起身,将院子里所有的尸体都检查了一遍。
都没有找到血书上描写的拼接尸骨。
“没有理由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她托着下巴,站在房门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满地的白骨。
因为数量居多,所以当时他们按照左右对等来排列的,一排十具骨架,方便检验。
可是现在,却少了一具骨架。
“难道少去的是他说的拼接尸骨?”
曲幽荧眯起眼,眼底的流光与阳光碰撞,被后者悄悄地渗透进去少许。
“那具大脚骨的尸骨也不见了。若他没有骗我,那么这里少去的应该是两具尸骨。”
她总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什么,是他没有发现的。
否则那份血书上应该就会写到,而不是只叫她留意拼接尸骨。
“不管了,先回去再说。”
她将写满血书的衣衫穿上,准备先撤离。
怎知,她还没有探查好开始翻墙呢!外头就传来侍卫的声音,紧接着,废宅的大门,就被推开了。
曲幽荧一个激灵,躲到了木门的背后。
两个侍卫跟随一名黑衣劲装男子进来。
曲幽荧透过门缝,看到那人,心中就暗叫不好。
“十三川。”
此人乃太尉身边的侍卫统领,据谢小二来说,虽然人年轻,却是一等一的高手。
更夸张的是,一向推崇木景烛的谢小二都说,此人若与木景烛对打起来,不一定会处于下风。
这样的人,机警和敏感性就如同一头狼,只要周围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他都会发现。
一时间,曲幽荧身体僵直,躲在门背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统领,您今日来此,是太尉有新的命令下来了吗?”
跟随的那两人,从十三川进来后,就一直很巴结的跟着,一脸堆笑。
十三川并未回答,如鹰的锐利视线,在院子里一扫,最后落在了半合半开的木门上!
更是与里面正在偷看他一举一动的曲幽荧直接对上。
吓得曲幽荧立刻收回视线,往门后的阴暗处,缩了缩身子。
她只手扶上心口的位置,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心跳。
门外是突起的脚步声,一步一个脚印,步履平稳,朝着木门靠近。
“别过来,别过来……”
曲幽荧只能祈祷,碎碎念着他千万不要靠近。
“十三统领,您去哪里呀?那里面没人。”
身后两个侍卫也不晓得他要做什么,叫他也没反应,只好在原地看着。
十三川走到门前的台阶上,负手而立。
他面色冷峻,微微凸起的眉骨下,一双充满着寒冰的瞳眸,正透过木门的缝隙,直射入内。
明明是夏日,却让人感觉到了腊月的酷寒。
“出来!”
他说话时,声线凉薄,亦如寒霜,一声令下,散发的是不怒而威的压迫感。
比起那远远地初见,此时此刻,他全身所散发的生人勿进的冰凉,更让曲幽荧吓得无助。
她遇到过不少的人,木景烛已经算是她眼中很冷酷无情的人了。
可比起十三川来说,木景烛的冷是带着人气的。
而他的冷,是真正的天寒地冻!
“别让我说第二次。”
依旧平缓的语调,却再入冰霜降临。
曲幽荧能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这样的施压下开始不住地颤抖着,抖到她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喵~”
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一声猫叫声传来。
在屋子里的窗户上,跳下了一只全身毛发雪白的猫。
它身形矫健,在地上行走几步,就快速的朝着木门外跑了出去。
经过曲幽荧身边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猫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双眼睛,是异瞳!
这年代,猫很多,却鲜少有猫的眼睛是一只紫色,一只纯黑的。
紫的妖艳,黑的神秘!
它跃出门外,并未停留,快速的跳上围墙,消失在了门外。
与此同时,门外的威压,也在瞬间消失。
十三川撤回脚步,转身背对木门,对那两个侍卫吩咐道,“我要调走一部分人手。”
“为何?”其中一个高个子的侍卫说,“太尉不是要我们严密看守此地,一直到他离开吗?”
“是呀,十三统领。兄弟们守卫也着实辛苦,你若再抽调一部分人离开,万一真的有那什么骨妖出现,剩下的人远远不够呀!”
两人很明显的是在故意装可怜,但这招在十三川眼中并不受用。
“命令。”
冷冷的两个字就叫两人闭上了嘴,低着头,谁也不敢再多言。
十三川嘴角抿成一直线,锐利的视线往后方木门的方向轻微一斜,然后说,“把人手集中在正门,我要选人。”
“啊?”
高个子侍卫还未问清楚呢,十三川就一个眼神扫射了过来,吓得他立刻点头。
“属下立刻就去。”
他快速跑到门外,大喝着让所有人在大门口集合。
十三川背着手走到门外,命人关上了废宅的大门,阻隔了里外的一切。
“呼——吓死我了。”
曲幽荧这才大松一口气,刚才要不是那只猫,她都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她抬手擦去满额头的冷汗,第一次被一个人不费一兵一卒就吓得魂不守舍。
“这个地方不能再等了,我得走。”
她听到外面传来集合的声音,立刻冲向围墙边上,利索的沿着大树的树枝,爬到了外面,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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