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荣回到住处，打开包裹，先见着的是一双鞋。一双鞋头绣着大红花的很好看的布鞋。

　　林荣把那双鞋拿在手里，面上露出惊喜地表情，娘给她做的鞋，这么好看？！

　　林荣忙地把脚上的鞋子脱掉，穿上这双花布鞋试了试，有些大，林荣想，娘都好几年没见着自己了，自己七岁的时候娘走的，如今虚岁都十一了，娘怎么能知道自己穿多大码号的鞋呢？

　　林荣把鞋子脱下，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用鼻子凑在鞋子上，嗅着鞋子上面的味道。林荣想象着娘一针一线地纳鞋底，林荣记得娘那个动作，把针在头上捞捞，然后在鞋底上纳几针，然后再在头发上捞捞。

　　林荣也见过别的女人，她们纳鞋底也是同样的动作，林荣问娘，娘就告诉她，针在头发上划拨两下，比较滑溜，纳起鞋底来也比较省劲。林荣好像闻到了桂花的香气，那是娘的味道。

　　林荣放下鞋子，又打开包裹里的一件裙子，样在身上也显得大。这裙子也很好看，边上还有流苏，只是大了。

　　林荣在心里小小地抱怨娘，你女儿哪有那么大块头？自己干着体力活，能长大块头？这几年，天天都挑水，浇花，洗衣服，扫地，三姨太就说过，她个子这么矮，都是因为年龄小，挑水压的。

　　林荣也只是这么小小的抱怨一下，转瞬就责怪自己，娘这么用心给自己缝制衣服，自己倒是不晓得好歹了。还嫌大嫌小的。

　　“让你抱怨！”林荣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小小地荡了一下，接着又用手揉揉，学着她记忆中的娘的腔调：“小乖，打疼了吧！娘给你揉揉。”

　　林荣自言自语，把自己的眼泪都勾了下来。

　　林荣哭笑了，自己都多大啦？怎么还流眼泪？林荣用手指羞了自己的鼻子一下！

　　林荣从包裹里还翻出秋裤，又翻出一条绿裤子，样在身上都显得大。

　　有秋裤，也有秋衣，林荣把秋衣放在一边，包裹里还有一个小油纸包，打开，却是一包桃酥。林荣捏了一块放嘴里，真甜。

　　林荣舍不得吃，忙地包起来，怕这样看着，会把自己的馋虫勾上来。

　　林荣又打开那件秋衣，想放在身上样样，却从秋衣里掉下一个叠成方块的红布。林荣打开来，她惊讶地发现，这不是红布，是件肚兜，林荣一时楞在那里。

　　她记得娘也有一件红肚兜，娘说，等她长大了，也给她做一件。

　　林荣知道这肚兜的用途，娘的胸大，娘说，女人用肚兜，都是为了挡住它的。

　　小时候，林荣太想得到一件这样的肚兜了，很好看。

　　林荣捧着那件肚兜，眼里露出的是喜悦。她把它样在胸前，那里也起鼓了，这件肚兜倒是不大。

　　林荣忽然把肚兜蒙在脸上，咯咯咯咯地笑，停不下来地笑，莫名其妙地笑，笑得林荣眼泪都下来了，这就是笑哭，笑到眼泪下来了就是笑哭。那眼泪是幸福的泪，也兴奋的泪。

　　听到远处有脚步声，林荣像是受惊的小兽，忙地把衣服一股脑儿塞进包裹里，扎起来。

　　然而脚步并没有停下，远去了，林荣这才又打开包裹，她不能再慢慢地欣赏了，等会二小姐找她找不着，又得骂人了。

　　林荣把抖开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到包裹里，系上，这才站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出去了。

　　路上，林荣见到正急匆匆来找她的二老爷，不等林荣开口，二老爷道：“我听人说，有人在大门口找你？”

　　“是的老爷！”林荣站住，见二老爷那么兴奋，心里有些小小的别扭，她如今十一岁了，也晓得一些事情了。她知道二老爷不是好人，欺负过娘。但她知道，是二老爷在她们最苦难的时候收留了她们，从这一点上说，二老爷又不算坏人。

　　“她人呢？”二老爷急迫道。

　　“走了！”林荣小声道。

　　“她跟你说什么啦？你娘现在在哪里？她有没有告诉你呀？”二老爷急道。

　　“没有，她说我娘让我安安心心地在这里做事。让我听主子的话！”

　　二老爷露出很失望的眼神，对林荣道：“你当时没问么？”

　　“我问了，她不肯说，她说这样是为了我好！”

　　“哦？”二老爷有些奇怪，他看着林荣，“听说那女人还给了你一个包裹？”

　　“是的，是几件新衣服，还有一包桃酥。”林荣说着话，想到什么，忙道：“二老爷，我把桃酥想送给老太太吃！”

　　“好孩子！”二老爷对于送桃酥这件事没什么反应，只是敷衍了一句，接着道，“下回你记住，如果再有人找你，你先要告诉我，知道不？”

　　林荣点了点头。

　　“告诉我，就能见到你娘。”

　　林荣又点了点头。二老爷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了。

　　林荣站在那里楞了一会，她很后悔自己说出桃酥的事情来，刚才看二老爷的神情，一副很不在乎的样子，是啊，老太太想吃桃酥，别说一包，一百包也是有的，天天吃也是有的，张家那么有钱，还能买不起桃酥么？

　　林荣懊恼不已地回到屋里，拿出那包桃酥，心里有万般的不舍，林荣不是在乎这桃酥有多么好吃，而在乎的是这桃酥是娘给她买的，是娘的一片心呢，如今却要转手送人。

　　林荣实在不甘心，打开油纸包，捏了一片放在嘴里，很甜，舔到心里。

　　林荣把嘴抹了抹，这才小心地把桃酥包好。准备出门的时候，她想了想，停住，忽然诡异地笑了。

　　她得带上小爷，或者让小爷拿着这包桃酥送给老太太，这样一来，老太太疼孙子，怎么会自己独享呢，肯定要给小爷包些。

　　想到桃酥是小爷吃了，林荣心里一下子就释然了。小爷吃了，比自己吃心里还美。小爷可是帮过自己不少的忙。

　　林荣收好桃酥，心里想下午遇到小爷时，再给老太太送去。

　　林荣收桃酥的时候，又看到那件红肚兜，她忍不住把它拿出来，又在面前样了样，怎么看都好看，林荣想，等到明日早晨起来，就把它穿在身上。

　　正当林荣遐想自己穿上这件红肚兜是什么样子的时候，就在这时，房门忽然响了，再把红肚兜收起来已经来不及，林荣本能地把红肚兜往背后藏。

　　门开了，她惊讶地看到，站在门口的是张孝武。林荣皱着眉头，她脱口而出，“你进女孩子的房间，怎么不敲门啊？”

　　张孝武一时被林荣问住，他以前进她的房间，也没有敲过门，她也没说什么，他们是儿时的小伙伴，哪有那么多讲究啊，怎么这会子她倒像是不高兴啦？

　　林荣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用这么的语气跟小爷说话，忙道：“你不知道我们女孩子胆子小啊，被你这样一吓，魂都掉了。”

　　“我到别的地方，都是敲门的！再说了，除了你，我也很少进别的女孩子的房间里呢！”张孝武笑着道。他见林荣手背在后面，像是藏着什么东西，便好奇地走过去，“你娘给你什么呀？”

　　“没什么！”林荣头摇的拨浪鼓一样。

　　“给我看看！”张孝武走到林荣的面前道。

　　“真的没什么。”林荣向后退了一步，眼睛死死盯着张孝武的眼睛。

　　林荣越是这样，张孝武越是好奇，“你紧张什么呀，你给我看看，我又不要你的！”

　　张孝武见林荣还是不给他看，便拉住林荣，一把把林荣半抱过来。

　　张孝武毕竟是个男孩子，又比林荣大两岁，个子又高，林荣哪里能挣脱开？！

　　张孝武看到林荣的手里拿着一件红衣服样的东西，便伸手来夺：“好啊，你娘给你做红衣服，你倒是不给我看？”

　　张孝武开着玩笑，还是把红肚兜给抓住了。

　　“小爷，你不能看！”林荣有些急，脸都红了。

　　“不就一件衣服吗，我有什么不能看的？”张孝武很奇怪。

　　林荣越是发急，张孝武越是想看，两个人抓住红肚兜，僵持了一下，林荣见张孝武这样，一下子放了手，“看吧看吧！”

　　说完，林荣红着脸把头转过一边去，生着气，人家是主子，有什么办法呢？林荣想。

　　张孝武抖开红肚兜，一时尴尬在那里，他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他与孙大牛私下里还研究过这个东西，最后他们得出结论，这是女人夏天穿在里面，是用来遮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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