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上清来时，成思楠还在院中练剑。
在伙房帮忙的冬月，急忙哭丧着一张脸跑了回来。
冬月面无血色的脸上，尽是酸楚。
她喘着粗气，眼眶含泪：“小姐……他们说，尚书大人是来退亲…”
成思楠淡淡应了声，手中的长剑依旧不曾放下。
“小姐，您这会还有心思练剑！”冬月急的红彤彤的眸子，尽是水雾。
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冬月跺了跺脚，捏着帕子：“小姐，这可是您的终身大事，您都不心急吗？”
成思楠这才停止耍剑，坐在一旁：“你倒是说说急有什么用？何况我心不在此。”
冬月听得稀里糊涂，什么叫心不在此？
被退亲的姑娘，名声可就是低人一头。正常家的姑娘，又怎么会无缘无故被人退亲？
成思楠仍旧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轻轻抿了一口，道：“可是我爹在接待？”
“老爷与夫人正在前头和尚书大人商议退婚一事。”
她微微颔首：“既然有人在处理，我又何必着急？”
“小姐你都不伤心吗？就算不在意，可这要传出去……”
总之这云淡风轻的态度，就是不对！
冬月小脸一揪：小姐年岁已是不小，十八岁放在寻常百姓家，早就是两个孩子的娘！十八再不嫁，可就是老姑娘！
如今再被退亲，想再嫁个人好人家，怕是……
冬月连忙止住瞎想，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是她这等奴仆能够妄议揣测。
成思楠喝过茶水，气定神闲再次开始练剑，直到听见冬月再次禀报，司徒上清已走，这才放下手中的长剑。
她裹起一旁的狐裘，“冬月，随我出去置办些东西。”
冬月简直气急，退亲的人才刚走，小姐就出去闲逛。这若被有心人看见，指不定又埋汰小姐没心没肺。
“小姐您就让奴婢去置办，外头人太多，小姐出门怕是不方便。”
成思楠一笑：“我倒是想让你去，只是东西太过繁杂，还得我亲自跑一趟。”
“小姐想采办什么？”
她神秘一笑：“颜料？”
那上扬的眼眉，看的冬月小鹿乱撞。
冬月心下忍不住嘀咕：小姐这般神采飞扬，真的好吗？难不成被退亲，打击太大？
“小姐要颜料干嘛？”冬月一脸疑惑：“二小姐与贵女们都在置办衣物，准备宫宴上的才艺，小姐难道也是为了宫宴准备？”
成思楠顿住脚步，诧异回头：“宫宴？”
冬月一本正经：“小姐离家近三年，怎就把宫宴给忘了？”
这般一说，成思楠倒真想了起来。
每年大年初一，宫中便会举行宫宴，朝中官僚权贵便会前去宫宴，仕女们更是会献上才艺助兴。
说白了，就是变相相亲。
她凝眉出声：“可以不去么？”
“小姐怎么可以不去？”见自家小姐事事不放在心上，冬月真是操了老妈子的心：“小姐不仅要去，还要在宫宴上扬眉吐气，气气那些眼无珠的男人！”
冬月还继续嘟着嘴道：“小姐舞剑甚是好看！”
“……”
不得不说冬月这丫头想多，正月初一是秦墨新生辰，她去宫宴干嘛？
“定国公可是会去？”
冬月想了想：“依定国公的身份，少不了是要去的。”
她单手托腮，眉心皱在一块：生辰和宫宴凑在一块，生辰礼也不知能不能完美送出？
不管了，总之到时候大不了把秦墨新绑来。
两主仆一前一后出了成府。
成思楠手中拿一张清单，游走京都小小大大的商铺。
若不是冬月知道小姐是真要买东西，不然定跟店主一般，认为小姐是前来刁难人的。
小姐上头的乱七八糟的都是什么，好多东西闻所未闻！
两人逛了两个多时辰，都未将东西找全，便决定寻个地歇息一番。
精致雅气的茶楼，成思楠抬头一望，便瞧见一个身影。
二楼阁间，娇小的身影似乎在颤抖。
蓦然，一只脚悄咪咪伸了出来，少女踉跄一下摔在满是仕女公子的茶楼里。
成思楠眼眸一眯……
***
司徒家。
从成府退亲回来，司徒上清心情是复杂的。
他虽不乐意儿子娶成思楠进门，但也不愿意见儿子为了退亲顶撞皇上？好在陛下没有太过责罚，官降一品总比丢了命强。
司徒原得知父亲回来，紧绷的一颗心也不知是解脱，还是释然，竟变得有些平静。
司徒原静站在窗台前，遥远的记忆之中，他似乎看见那个一直追着他不放的女子。女子眉目俊朗，腼腆害羞捏着衣角看他，却是被他厌弃至极。
思绪戛然而止，他自嘲一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前些时日，秦墨新独自来找他，诚恳的语气让他震惊。更让他震惊的是，秦墨新竟向陛下讨了恩典……
抗旨，恐怕只有秦墨新敢做。
为了天家的尊严，陛下许下的赐婚，自然不能主动开口反悔。
遂，只能让他去做做样子，请求退亲。
凭什么让他放弃？
他狠狠将拳头揍在秦墨新的脸上：“与我打一场。”
两人交手，秦墨新却是处处相让，这是可怜他么？
他大吼一声：“是个男人，就给我认真打！”
两人痛快淋漓打了一场，他朝天一笑，脑海之中闪过太多画面。
年幼时的她、不苟言笑的她、英姿飒爽的她、她宛如杀神横扫千军的模样……
尽是她的影子。
她说——非那人不可。
她说——司徒，别等了。
有些东西……终不是他的，想抓也抓不住。
尽管秦墨新压制着力量，他却是依旧不敌，“咚”一声，他狼狈地跌落在演武堂的地上。
寒风吹过，就像带走了什么，他心下空空的。
他站起身，往皇宫走去……这就当做他为思楠做的最后一件事。
虽然知道秦墨新定是与陛下说了什么，却也没想陛下仅是把他训斥了一番，便同意了退亲。
秦墨新究竟做了什么？
他花了些功夫，才从太监总管那里得知……秦墨新竟舍得把家臣上交陛下。
一千黑羽虽然不多，可那都是以一挡百的精兵，就算是禁卫军也不能相提并论。
怪不得，陛下处理此事，如此轻描淡写。
一千黑羽啊……
司徒原苦笑一声，果真比不上那人，思楠交给他应该会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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